江从鱼回想着欲言又止的模样,隐隐猜出了李内侍的想法。
不过他觉得自己与陵游多年未见,想叙叙旧是很正常的事。他们也没躲着藏着,由始至终都坐在廊下说话,周围的禁卫都能看见,里头的丝竹之声他也都能听见,难道楼远钧连这也不许么?
江从鱼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他问陵游:“你怎么把脉那么久?我身体有什么毛病吗?”
陵游道:“你自己有没有毛病,你感觉不出来?”
江从鱼感觉陵游这话里带刺,不由辩驳道:“要是这事儿能全靠感觉,还要你们医家作什么?”
陵游冷嗤一声。
两人打小就认识了,江从鱼刚练武那会儿,陵游这家伙还帮着武师父在背后撵他,追得江从鱼嗷嗷叫。
偏江从鱼骨子里有股不肯服输的劲头,每次都要跑得两个人都累趴了才肯停下。
陵游对江从鱼的水平了如指掌,对江从鱼的性情也了如指掌。他把手枕到脑后,相当随意地问道:“你就准备待在京师不走了?以前不是总嚷嚷着要跟我出去闯荡江湖吗?”
江从鱼有些心虚地回道:“我感觉京师也挺好。”
陵游挑了挑眉,坐起身来盯着江从鱼继续追问:“你是被京师的富贵迷了眼,还是被哪个人迷了眼?”
江从鱼不吭声了。
陵游太了解他,他在陵游面前撒不了谎。
老师为人正派,哪怕他与楼远钧亲近得有点出格,老师也只会觉得他是又蹬鼻子上脸了,反复告诫他不要在楼远钧面前太造次。
陵游往嘴里扔了块点心,无奈地摇头叹气:“真希望下次你让人找我,别是要我救命的。”
江从鱼顿时不服气了:“我又不做啥坏事,怎么就要你救命了?”
陵游道:“是就最好,当年老头子为了保住你的命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你可别把自己白白糟蹋了。”
江从鱼父母身体都不算太好,江父当年起复归朝时便已经得知自己最多只能再活十年,江母也是在江从鱼六七岁大时便猝然病逝。
应当是慧极必伤的缘故。
他们生下的孩子自然没好到哪里去,江从鱼幼时也大病过一场,差点人就没了,还是正好撞上了他义父在那儿,才帮他捡回一条命。
还用近乎锻筋淬骨的手段硬生生替他拔了病根。
陵游这么四海为家的人还时常惦记着江从鱼,一来是他在世上已经没别的亲近的人了,二来也是觉得江从鱼不活个一百岁都对不起他义父当初的用心。
这不得经常回来看看江从鱼还喘不喘气?
江从鱼辩驳:“我怎么可能会糟蹋自己?”
“你这几个月没少熬到很晚才睡吧?我一摸你的脉象就知道你小子都做了什么,”陵游说完还呵地一笑,伸手往他脸蛋上掐了一把,“就你还想瞒过我?”
江从鱼瞪他,磨着牙要捏回去。
就在江从鱼试图摁住陵游报仇的时候,陵游优哉游哉地往背后一倚,压低声音提醒道:“你看看左边是谁来了?”
江从鱼往左边一看,只见楼远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正看着他往陵游身上扑。
饶是他对陵游这可恶的家伙没半点想法,在触及楼远钧投过来的视线时心脏还是猛地一缩,
江从鱼原地蹦了起来,用行动表明自己什么都没做。
陵游也坐直了身体,对上楼远钧审视的目光。
若说他看到江从鱼从天子车驾上下来时只是有那么一点猜测的话,那此时他已经确定了江从鱼当真招惹了这位年轻帝王。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天家之中父子相戮、兄弟相残的事情尚且不少,更何况只是随时可以另找的恋人。
不知多少人上赶着要对他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