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的尽头有一间荒弃草屋。轿夫们径直走到屋前,推开门将我扔了进去。
门在我抬起头之前便被关上,同时伴着落锁的声音。我瞪大眼睛,却发现只是徒劳。
屋里很黑,黑得我什么也看不见。
但却突然有湿热的呼吸在耳后出现,我背上寒毛顿起,一只手摸上了我的我的肩头。我甚至来不及叫出声,另一只手摸到了我的脖子,几乎只隔了一瞬,有人抓住了我的左脚踝,有人捏住了我的右手,无数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触碰我的身体,更有无数道粗重滚烫的气息同时响起!
这个黑屋子里,到底有多少人?
一瞬间,我明白了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无泷天将有一点说得不错,世上最龌龊卑鄙的手段果然只有凡人才能想出来——睿王爷要彻底毁了我。
师父
千思万绪闪过,其实不过是一瞬间。
我的衣襟已经敞开,腰带不知去了哪里,湿衣服贴在身上却很难剥下。
没有时间再给我浪费,心底忽然一片清明。我不能害怕,不能恐惧,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让他们得逞。我要完完整整地离开,回到师父的身边。
一口将伸到嘴边的手狠狠咬住,牙齿扎入血肉,嘴里一片咸腥,那人惨叫如杀猪,使力将我甩到墙上。血从额头流下,我抹一把站起来,忽地感觉到右边有喘息逼近,连忙飞起一脚,高过腰部。又是一声惨叫,声音和气息下沉,那人许是疼得蹲到了地上。很幸运,我踢中了他的要害。
一直以来我都依仗着别人的保护。从前是师父,下山后是阿惟和胡昭。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一个弯腰避过一人的猛扑,顺势回身一拳击中他的腋下。黑暗中,没有人看得见,我却能感到自己在微笑。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一定可以做到些什么。
睿王爷令我身陷这样的黑屋,不把我整得半死不活决不会罢休。无泷天将或许知道或许不知,但于他看来我不过是沧海一粟,苟延残喘蝼蚁一般的命运,不会值得丁点的怜悯。我再次死命咬住一人的大腿,指甲深深陷入,用力至极连牙床都发痛。满嘴的鲜血,手指亦毫不留情地向着另一人眼睛的部位插去,能用上的武器我都要用上。我只是一个凡人,又矮又小,不懂武艺。但我不会放弃,直到再没有力气站起来,直到最后一滴血流尽,我都不会显露一丝一毫的软弱。
又有一人扑来,我如法炮制,抬脚去踢他的胯-下。腿却被一股巨力抓住,另一腿亦被趁机拎起离了地。我整个人腾了空,心知不好,身子拼命扭转挣扎,却不能挣脱那些手臂。背脊被狠狠砸到了地上,一瞬之间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而那瞬之后,我之前所有的反抗都成了徒劳。他们庞大的身躯压住我,令我根本无法动弹,衣衫被撕烂,不知多少只手摸上我的身体,又掐又拧。裤子被剥下,两腿被拉高分开到耻辱的角度,有热烫的东西凑上来。
我脑中一片空白,全身所有的感知只剩下了大腿内侧。不止一个人,他们争先恐后,一个接一个从我的后面滑过。
我想我连心跳大概都停下了,却突然有炙热的气从上方侵来,一人将他发臭的东西塞到了我的嘴里。我木然地张开嘴任他进入,然后却坚定地一口咬下。
“啊——!老、老子的命根!”他的嚎叫驱走了我所有的恐惧,心跳霎时又回来了。趁着他们发愣手上放松的一瞬间,我一脚踢中一人的脸,翻身逃离了他们的钳制。吐掉嘴里的东西,脸上嘴里不知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更多,连滚带爬地向门摸去。
是的,我一直记得门在哪里。方才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我身边,漆黑的空气中有着无人的冷清。我知道,只要再差一点点,我就能爬到门边了。那么强烈的求生欲却让我忘了,门早就被上了锁。
彻底无力地滑落在地。他们复又重来,拉扯着我的头发拖到屋子中央。拳头脚踢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我只能护住脑袋,将身子蜷缩到不能再小。“揍死他!揍死他!”气到极点,他们忘记羞辱我的任务,只有用最原始的暴力才能发泄心中怒火。
死亡的感觉再真切不过地逼近。心越跳越快,血从喉口一股股冒出,气快要喘不上来。在这样濒死的时候,我昏昏沉沉的脑中,只剩下了师父。
师父正在干什么?是不是刚刚午睡起身,喝一壶新泡的茶,和润秋在院子柳树下无言下棋?出云山有没有下雨?雨从屋檐流泻,声音是不是一如过往清冷安宁?
师父,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回到出云山,再陪在你的身边了。院子后面的莲塘,你可会记得我和你一起看过?赏月醉酒的夜晚,不会再有人能让你重温沉碧在侧的旧梦。
我陪伴他只有短短十六年,在他无穷无尽的岁月里,真正不过是莲花轻绽的一瞬。
但他于我,却像是出云山上永不凋谢的野荷,在生命里开放出整个夏天。
师父,我爱你。
眼前蓦然被碧光蒙住,可是死亡的先兆?脑中瞬间掠过了千百幅画面,原来传说人将死之时会再现生前所有并不是假的。
但它们,却不是我的人生。
一把银光流溢、灿若皎月的兵器深深扎进我的心口,天空是紫色的,月亮是赤红的,魔界的风刮乱他黑色的长发,露出眉间一道银色的印迹。
那是我世上最爱的容颜。
他沉如墨海的双眸映出我最后的表情。
并不是死去的感觉,却像是有什么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