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庆里弄的一间民房里,老冯佝偻着背,有些费力地打开房门。
关上门后,他细细看了看自己出门前放置的东西都在原样,才松一口气。
他取下头上的狗皮帽子,打量着一眼望得到头的房间、紧闭的窗户都和走时无二致。
他驼背走到桌子前,坐下。
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哈气,暖和一些,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他脑子开始复盘这段时间生的各种事情。
所有细节都没有问题后,脑子出现了卫渺和卢平生的两个面孔。
不由得想起那个惊险无比的下午。
高烧在家的他恍惚听见猫叫后,他打开门,现空无一物,低头就看见一张纸条。
他左右看看,快捡起,看着上面的血字,心惊胆跳。
作为整个申市地下组织的重要成员,他太知道这张纸条的重要性了。
他很庆幸自己今天请假没有去学校,更庆幸有人将纸条放在他的门前。
他还要再回忆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他面色一变,把手探向桌底摸出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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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春分,天气依旧寒冷料峭,半点没有回暖的迹象。
卫渺即将过岁的生日,家里的日子和去年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阿鱼和卫阿大自过年后,似乎商量好了一般,轮流来磨卫渺。
“阿渺,你生日,我们请街坊邻居吃席,然后公开怎么样?”
许阿鱼看女儿抿嘴思考问题时候的小酒窝,心软得一塌糊涂。
卫渺合上书本,感受癫婆片刻柔情后,问道:
“阿妈,听说舅妈又怀孕了?”
许娘舅他们一家如今在丁医生诊所的那条弄堂里租住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他一个月能有十三四块钱的收入,加上兰姐每个月交给家里二十块钱。
一个月三十多块的大洋,除去房租和生活费,日子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桂姐和许多鱼也越地懂事,就算舅妈怀孕,也不必忧愁。
许阿鱼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也就顺嘴接过来。
“是的呀,丁医生说她身体不太好,要好好养着。”
卫渺盯着许阿鱼的肚子,笑嘻嘻道:
“阿妈,你比舅妈还小五岁咧,什么时候给我们怀个弟弟。”
许阿鱼羞恼,捏她脸颊不够,还敲了敲她的脑袋,老脸通红地转身离去
卫渺看她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背影,松了口气。
转天,是许娘舅生日,舅妈怀孕不易操劳,她家这段时间喜事连连,两家人就想聚会一番。
许阿鱼自告奋勇地下厨,许多鱼更是一早就过来将人都拉去家里。
卫渺去而复返,回来给许阿鱼寻一味重要的调料。
卢平生穿着厚重的大衣,围着灰色的围巾,依旧是英伦风的打扮,优雅矜贵,手里提着老大昌的送礼用的高级点心盒子上门。
“阿渺,过了一个年,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又长高了些。”
卫渺看他悠哉悠哉地进门,放下手中东西,弯腰从旁边炉子提水给他倒暖茶。
白雾袅袅中,卢平生开口道:
“我在弄堂里时,就听闻你家人都去隔壁弄堂了,还以为自己会扑空。”
卢平生说完端起茶杯吹一吹,细细抿一口热茶,喟叹一声。
“还是阿渺倒的茶水香醇。”
卫渺瞧他眉眼带笑,心情颇好的模样,好奇问:“你又出‘瞎活’骗番鬼了?”
“瞎活”是古董界的行话,就是假货的意思。
卢平生放下茶杯,不赞同道: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出的都是‘大开门’的货,只是把年代往前说了几百几千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