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让韩啸城胸口发热,一颗心砰砰直跳,心想这小鬼也不像传闻中那么难处,于是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进了书房。
“韩大哥,你喝茶。”
“韩大哥,你吃点心。”
不知为何,南云黏他黏得紧,围着他团团转,让一旁的夫子都看不下去,低声斥道:“少爷,和下人不可这般毫无分寸。”
南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径自把一堆玩具塞到他手上,仰着小脸,充满期盼地问:“韩大哥,我们来玩陀螺嘛。”
“少爷,小的不会玩这个。”韩啸城显得有些窘迫,他家境贫寒,忙着糊口尚且不及,哪玩过这些玩意儿?
“我来教你。”
南云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来到廊下,用小鞭子缠住一枚陀螺,朝地上一甩,然后一鞭一鞭地抽它,让那陀螺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动作熟捻得紧。
韩啸城在一旁看得新奇不已,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南云的鞭子却突然失去了准头,朝后卷来,“啪”地一声打在他脸上。
韩啸城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摸脸,感觉到左颊肿起了一道鞭痕,火辣辣地疼。南云呀地叫了一声,丢下鞭子跑到他面前,一迭声地问:“韩大哥,你没事吧?对不住,我方才失手了。”
桃花瓣似的小脸一片诚挚,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南云无辜的模样让韩啸城不忍心责备他,用衣袖胡乱擦了擦渗出的血丝,闷声道:“没事。”
南云硬是把他拖回书房,亲手给他上药,细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着肿起的伤处,柔和得像一片羽毛,让韩啸城禁不住面红耳赤,悄悄地屏住呼吸,羞涩得抬不起头来。
“韩大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南云的声音微微发颤,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韩啸城有些心疼,不由得放柔了语调,安抚他道:“少爷误会了,小的没有生气。”
上完了药,韩啸城起身告辞,南云把他送到拱门处,依依不舍地说:“那你明天还来陪我玩吗?”
“好。”韩啸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觉得府里的种种传言不过是夸大其辞,一个十岁的孩子能顽劣到哪儿去,小少爷不过是天真活泼顽皮好动罢了。
疏忽大意的下场是误上贼船,韩啸城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南云脸上那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接下来几天,韩啸城做完工,就被南云缠着不放,让所有仆役惊讶的是,南府的小少爷对这个为人冷淡的少年异常热情,让人头痛的刁蛮性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跟以往判若两人。
由于身上有胡人血统,韩啸城从小到大常常受排挤,遭人冷眼更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养成了这种冷淡疏离的性格,和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
所以,南云的青睐让他受宠若惊,遂对这个娇滴滴的少爷百依百顺,连看他皱一皱眉都觉得于心不忍。
不过随着他态度的软化,这位少爷的要求也越来越让他头痛。
“韩大哥,你趴下来让我当马骑好不好?”南云绽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腮边还有两个淡淡的小酒窝,可爱极了。
韩啸城毕竟是少年心性,虽然做人仆下,却也并非一点傲气也无,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南云摇着他的手臂软磨硬泡,他怎么也不肯,终于把这个小少爷惹火了,小脸一皱,哇地一声哭出来,大叫道:“来人啊!他偷了我的玉佩!”
几个家丁闻声而至,南老爷也赶到了,抱着南云轻声慢语地哄。
韩啸城看着这急转直下的一出戏,整个人都傻了。
南云一口咬定韩啸城偷了他的玉佩,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南老爷最宠这个宝贝疙瘩,哪舍得他受半点委屈,当下板起脸来,要将韩啸城送交官府。
“我没偷!他诬陷我!”韩啸城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挣扎辩解。
小南云缩在老爷怀里,哭得更是惊天动地,南老爷皱着眉,不耐烦地挥手:“少爷待你这么好,你竟然忘恩负义,送官。”
“南老爷,平日我敬你是个善人,怎么如此是非不分!?”韩啸城嘶吼出声,“明明是你家少爷无理取闹,什么玉佩,根本不在我身上!”
推搡之间,他挨了家丁几棍子,额头破了道口子,鲜血淋漓,韩啸城像疯了似地,朝躲在南老爷怀里看好戏的南云骂道:“南云,你把话说清楚!我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诬赖我!?”
“放肆!”南老爷最见不得有人吼他的心头肉,当下气得胡子乱颤,厉声要家丁们把他押出去,韩啸城梗着脖子,和家丁们打成一团。
书房里乱成一锅粥,韩啸城的娘亲也赶来了,拉着儿子齐齐跪倒在南老爷面前,低声下气,苦苦哀求,韩啸城几次冲动地想站起来,都被他娘亲按了下去,只好用一双眼睛狠瞪着南云,怒气勃发。
南老爷到底是心慈手软,见他们认了错,丫鬟又从书桌下找到小少爷的玉佩,一时间气也消了,道:“原来是云儿误会了,既然东西没丢,也就用不着报官了,不过你把云儿吓成这个样子,你们娘俩也别在府里做了,管家,给他们结清工钱,再支一百两银子压惊。”
韩啸城跳起来想理论,韩氏死命地拉住他,哀声道:“啸城,听娘一句,算了吧。”
手臂无力地垂下去,韩啸城像只斗败的公鸡般失魂落魄。是啊,不就此罢休又能怎么样?南老爷已经很大度地多给了一百两银子打发他们,够他们娘儿俩过上几年好日子,他还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