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殷家最隐秘的一支遗族,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来彻查族人的离奇死亡。”
穆沐攥紧了手心:“我妈妈姓穆,我爸爸姓温。”
“不会错的,小沐,”殷唯清叹息着说,“你的外祖母姓殷,这村子里出现过殷家早已失传的御鬼术的痕迹。你是殷家这一支遗族的最后血脉,阴历七月十五子时出生,生时母体已亡。你就是我要找的鬼孩,你是鬼之子。”
鬼之子?鬼之子!
穆沐感到双目疼痛异常,仿佛要涌出血泪一般。这一切果真是注定么?曾被父亲遗弃,又吞噬母亲生命出生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世界在他的眼里扭曲融化为混沌,魑魅魍魉皆显形,从每一条幽暗的缝隙中露出窥探的双眸。
“小沐!”穆沐感到一阵尖锐刺痛与钝重的昏眩,在他昏过去之前似乎看到了外婆惊慌的脸。
阿姆,为什么荒诞会化为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父亲去世以后才出生的孩子叫遗腹子
母亲去世以后才出生的孩子叫鬼孩(起码我们这边是这样叫的
终于进入了主线otz
身世(下)
穆沐再次醒来以后,感到有什么变了。外婆的强自镇定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而殷唯清彻底沉默了。如果依殷唯清所说,外婆也是殷家人,他们或许交谈过了吧,或许达成了什么?穆沐不愿意多想,他每天躺在门廊下的躺椅上看夕阳,被噩梦惊醒也不再出声。
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穆沐也感到自己的变化。因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世界,而唯一可以倾诉的人成为了不可信任的对象,那么哪怕恐惧到哭喊出来又有什么用?没人能救自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所以咬着牙也必须挺过去。
穆沐只盼着中元节快点到来,结束后他就离开这里。
阴历七月十四的时候,村里就开始在河边放水灯。北方叫作“河灯”,而南方多称之为“江灯”或“水灯”。也有说法是放“荷灯”,因为很多地方放荷花型的灯,所以演变成了浪漫的祈福活动。
且不管各种说法,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所放的不是荷灯,而是宫殿状的纸灯。点上烛油,插好普渡旗,沿着水滨放出去,于是贯穿村庄的河流沿途都能看到这些微弱的光芒。
事到如今放水灯几乎演变成了娱乐活动,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一盏盏纸灯是照冥拯孤,为亡魂指引道路?
穆沐想起小时候外婆给他说放水灯的典故,心里有些感慨。或许这些水灯到了下游就会被当做垃圾处理了吧,穆沐若有所思的望着河边热闹的人群。他眼中看到的不仅是夜色中顺流而下的水灯,他还看到水域与岸边的孤魂野鬼慢慢浮现出身形,受到灯光的指引跟随其后,它们是沉默的赶路人……
“如果有水灯到了子时鬼门开的时候还不灭,那它们就找到了轮回之路。”殷唯清在穆沐身后说到。
穆沐并没有理会殷唯清,他想到了每日逢魔时刻穿过村子去往祁家冥途的那些白衣斗笠人,它们也被称之为“鬼”么?另一个世界的法则突兀地摆在他面前,令他感到无措。
回家的路上,穆沐想到了小时候中元节似乎还有大和尚放焰口,外婆说那是盂兰盆会的节目。他曾经搞不明白中元节和盂兰盆节究竟有什么区别,外婆只是摇头,外公打趣说佛家与道家的习俗在民间融合以后,大概就叫民俗了吧。
那些不远不近的记忆令穆沐有些伤感,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外婆一如往年正在烧楮币。楮币就是纸钱冥币,外婆口中总是有很多旧时人家的迷信说法,穆沐曾不甚在意,现在更是不想去在意。
放水灯是为了给孤魂野鬼引路,脱出恶道,而烧冥币则是野祭。民间有说中元节为赦鬼之日,也有说是饿鬼横行,总之接济这些无人供祀的孤魂野鬼们也是外婆每年坚持的习俗。一般从阴历七月十四就开始,持续上几日。外婆说这叫“结鬼缘”,也叫“斋孤”,不过邻里乡间多以为她在祭奠自己的女儿。穆沐本来也不太理解这种行为,直到他亲眼看见院子里等待领走楮币的孤魂野鬼们……
穆沐佯装什么也没看到,穿过院子直直走到门口和外婆打了声招呼就回房去。这一双眼令他无比苦恼。
回到房间以后穆沐没有开灯,黑暗中他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外公或许早已经在隔壁睡下了吧,这样的夜晚似乎与以往没有什么不同,但穆沐心中思绪万千。还有几个小时就是子夜了。
阴历七月十五日,传说中鬼门打开的日子,也是穆沐的生日和他母亲的祭日。
“你马上就要成年了,小沐,”黑暗中传来殷唯清的声音,“御鬼师在十七岁的时候成年,开始得到自己的第一个鬼使。”
穆沐依旧沉默着。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对不起,我因为这样的原因留在你的身边。但是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沉默。
沉默是穆沐唯一的反抗。亲情与友情信任与依赖,这些都像一张网,令穆沐快要窒息。他不愿意细想,不愿意深想。他不想知道外婆瞒着他什么他不想知道阿悟是否一开始就带着目的与他相交他不想回顾自己对殷唯清牵扯不清的依赖。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美洲有种十七年蝉吗?在地里蛰伏了十七年才破土而出……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命运从你出生那刻就被安排好了,你的鬼使将带着血缘的力量,无比强大而又护主,她就是你的母亲——穆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