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
戚山雨重复了一次这个时间定语,然后摇了摇头,“时间跨度太长了,而且能治烫伤的医院那么多,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一定就在本市里,要一所所排查下来,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运气不好的话,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他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语气显得十分凝重,“那被绑架的小孩子等不了这么久了。”
“唉!”
旁边一个打下手的年轻法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们不想帮忙……”
他看了看面前男人的尸体,又偷眼看了看旁边那个跟自己差不了一两岁的年轻刑警,轻声说道:“可是,一般人的尸体也就那样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线索啊……”
“小林,你少说两句!”
冯铃提高声音,严厉地叫停了助手的抱怨。
“这才刚刚开始找呢,你就知道没有线索了?”
那姓林的法医被上级凶得脸上发烧,讪讪地闭了嘴。
“冯姐,说得好!”
就在这时,解剖室的大门被人“碰”一下撞开了,柳弈只换了衣服,帽子和口罩还没戴上,正一边走一边扎着头发,大步迈进解剖室,后面还跟着他那一路小跑的研究生江晓原。
虽然不合时宜,但戚山雨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牢牢地黏在了柳弈的脸上。
距离他上次见到柳弈时,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有余了。
柳弈的头发比以前长长了一些,后颈较长的那些已经快要垂到肩部了,发尾有些打卷,软软和和地耷拉下来,又被主人随手抓起,用皮筋松松地扎成一个小马尾。
大约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相当折磨人的缘故,柳弈很显然也累得够呛,他两眼充血,眼眶下淡淡的乌青,一看就知道是缺觉得很。不过赶上这么个全国瞩目的大案子,他这么个法研所三把手兼病理科主任,肯定是一下飞机就直接飞车赶来,根本不可能挤出哪怕短短半小时阖眼小憩的时间的……
就在戚山雨有些走神的时候,柳弈已经戴好了帽子口罩,一边戴手套,一边走到解剖台旁,取代原本冯铃的站位,站到了主检官的位置上。
“好了,我们重新来一遍。”
柳弈说着,侧头朝戚山雨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和青年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戚山雨看到,柳大法医在帽檐遮挡下的双眼微微弯了弯,呈现出月牙似的弧度。他现在已经对柳弈的这个表情相当熟悉了——他知道,对方刚才这是特意朝他笑了笑,大约就当做是跟自己打过招呼了。
“这人死了多久了?”
柳弈低头打量着横陈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开口朝冯铃问道。
他知道,冯铃单论资历的话,从业的时间比他还要长,尸检的经验也充足,在判断死亡时间的时候,肯定也能考虑得周全,结论自然也是很可靠的。
“从尸斑、尸僵,以及发现尸体后的三次肛温测量的变化,再结合气温情况综合考虑之后,我推测,这人死亡的时间应该是昨天下午五点到九点之间。”
果然,冯铃回答得很是干脆。
“嗯,也就是说,在车子进入停车场前,这人就已经死了。”
柳弈从机场到研究所的路上,已经看过了这个假冒余平的男人的一些基本情况介绍,其中就包括了详细的尸体发现细节说明。
“脖子上的绳索勒沟很明显。”
他重复着冯铃刚刚做过的尸表检查,在看过脖子和后脑的伤痕之后,也做出了和冯法医相同的判断:
“死因是勒杀,但死亡时没有明显的抵抗痕迹,所以应该是被硬物重击后脑使其失去反抗能力,再被人用绳子勒死的。”
“你看看他手上的烧伤,这是他身上特征性最大的地方。”
冯铃捏起假余平的手,将死去的男人的手背朝向柳弈,“从这儿,有办法入手调查他的身份吗?”
柳弈低头,认认真真地研究起死者的手来。
像柳弈这般家境优越、养尊处优的孩子,从小拿得最多的东西就是钢笔,进厨房绝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煮一杯咖啡,平日里举的最重的东西大约就是健身房里的哑铃,一双手保养得真叫一个细皮嫩肉,白皙精致,手指纤长、骨节不显、指甲贝壳般圆润光泽,让人光凭他的两只手就知道,这是个锦绣堆里娇养出来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