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笑,几乎喘不过气来,边上的仪器也跟着发出刺耳的蜂鸣声,他才渐渐止住了笑声,用那种干涩到极点的声音说道:“是你的父亲啊,林暮寒,你一直以为的好父亲,我只是没有做好他吩咐的事情,他就那我去试最厉害的大麻……那时候,我真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我惊怒道:“父亲怎么可能这样,他说过他从不碰毒品。”
朱锦男仿佛听到了笑话,鄙夷道:“黑道中有谁不碰毒品?林天龙想要当个好丈夫好父亲,怎么可能告诉你们真相?”
我极想出口反驳,可忽然想到自己幼年时曾经看到父亲在书房里独自对着锡纸在闻着,当时年幼被随便几句话就唬弄了过去,现在他这样一说,倒让我想起了往事。
见我默然不语,他继续说道:“林天龙对手下素来刻薄残酷,早就有人不满了,若不是背后一直有人罩着,他早就该死十七八次了,这次动手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只是这些人之间,我伤的最重,所以大家都让我坐南区的这个位置……其实我已经快要死了,坐不坐都一样,只要看到林天龙死了,我就可以瞑目了。”
我怒火中烧,恨恨指着他道:“原来你还有帮凶,说,还有谁,纵使父亲有所不是,可他终究是我的亲人,父仇不共戴天,我会找到你们全部,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闭上眼睛呵呵地笑了起来,“在江湖上走……谁不是谨言慎行,唯独你这个大少爷脾气,被四少管教了这么久……咳咳……还是没怎么变……不过,这份不顾一切的勇气倒也可嘉……我问你一个问题,林暮寒,若是你父亲没死,你还会找我寻仇么?”
我扶着床边的栏杆,手开始颤抖,“你说什么?他,他没死?”
怎么可能,父亲大殓都是我一手安排的,遗容也是我亲自整理的,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
不料他下面的话更让我大惊失色──
“林天龙是死了,可是你的父亲却没有死!”
我劈手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道:“你疯疯癫癫的在胡说些什么?”
他说道:“很简单……林天龙……不是你的父亲。”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我嘶声道:“不会的,你胡说!”
他淡淡一笑闭上眼睛,我上前一步厉声道:“你若是再胡说我就……”
“……我为什么要胡说?”
我粗粗地喘着气,双腿几乎难以支撑自身的重量,脑中乱七八糟,好像是很多东西都涌了上来,又快又急让我根本无从辨别。
“你、你害死了他不算,还想要诬蔑他!”
朱锦男仔细地看了我几眼,“你和他完全不像,难道你自己不觉得么?”
“光凭这一点你就随便乱说么?”怒气在我的胸腔里膨胀,我咬住嘴唇,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人的欲望。
“你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么?”他咳了几下,突然语气变了,变得客气而柔和,没有和我说话时那种冷冰冰居高临下的强调,“他信不过我,不如还是四少和他说吧。”
我瞪大眼睛,顺着朱锦男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屋子对角的落地窗前还坐着一个人。
他眸光凝冷似深潭,秀眉清雅俊逸入鬓,对于我的激动视而不见,轻声道:“多谢朱叔给我一个面子,他素来都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打扰很久了,我也该走了。”
38
我的眼睛忽然酸涩起来,眨眨眼睛用力的去掉里面的水气,我竟然天真的忘记了那是个什么地方,就愣愣地问了一句,“唐四你怎么来了?”听到这样鲁莽的问话,他似乎也微怔一下,抬眼看了我,眼神漆黑深亮,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在里头。
他很快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显然并不打算和我多说,长身而起对着床上的朱锦男微微点头,“我走了。”
看着他冷漠的样子,我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慌,头也不回的跟着他的脚步走了出去。
走到屋外,他略微收了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
“呃,我,我……”看着他挺秀的背影,我忽然张口结舌,是啊,我跟着他做什么,他让我走给我自由,让我终于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莫非你是现在就要找我报仇?”
我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想要……你来告诉我……”
他轻声嗤笑,“以前和你说的那些,你不是都听不进去么?”
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以前……那是因为……唉,唐四,唐涤清……”
他似乎没有什么耐心,抬脚就走,我又怔了一下,连忙赶上去,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面对我的挑衅,要么是一言不发,要么无奈又温和的说:小寒,你真不乖。最多,只有我闹得太过的时候,他会要我去邵阳那里领几鞭子。
可是像现在这样爱理不理却让我面色一白,差些挂不住面子。
我捏紧拳头咬牙道:“你、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与你无关。”
“你是不是……因为曾叔的信,是他要你来这里的么?”
“他?”唐四眉尖冷冷一挑,“他也配来命令我?”
“那你为什么要来?”
“不为什么。”
我急了,大声道:“唐涤清你来是不是……是不是……来看我?”最后三个字我说的很轻,但是脸上却红辣辣地烧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竟然会忘记了一切。
他叹了口气,终于转过身来,口气还是那样淡淡的,“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么,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