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淮舟和殷渔没出门多久,烛秋渡便醒了。
小身子上有些烫,烛秋渡神志迷糊着,谢意给他慢慢喂了些水进去。
烛秋渡那一双长眼睁成瑞凤形,黑眸亮的很,当真是可爱。
蒋霁给烛秋渡裹了件自己的衣服,抱在怀里探着他体内妖气:“没有过剩的妖力,先生之前帮他压得极好,想来方才化作人类身子,不太适应,应是无碍。”
他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小时候化形时有什么反应,反正他当时亦是难过罢了。
谢意自己去厨房兑了些蜜糖水,一小勺一小勺给烛秋渡喂下,等他喝完,便又哄着他睡了过去。
将被子替这小崽子掖好,谢意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不是个带他出门的好时机,咱们与师兄他们商量,在千邶多待两日,等秋渡身子舒服些再赶路。”
“嗯。”蒋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谢意,坐在他身边,故意将自己的大手压在谢意放在身边的手掌之上,几番欲言又止。
“做什么?”谢意喝了两口水,好笑的盯着身旁那小蛇,“难得这天下还有你蒋霁难以启齿之事。”
“哼嗯”蒋霁抬手将谢意搂住,将下巴靠在他肩上,自知无理,却还是小声嘟囔道,“先生怎的待谁都这般好。”
“有些小蛇怎的拈酸吃醋没个头。”谢意抬手掐了掐蒋霁的脸肉,又偏头用自己下巴蹭了蹭他卷毛顶,“秋渡不是咱们小侄儿么?从前在院中便听阿蟒说过秋渡念你,秋渡喜欢你又黏你,舅父舅父,你也是父字打的底,你不也得把它当成自己娃娃疼?”
“我没有待秋渡不好啊。”蒋霁不想听道士念叨讲理,闭上眼睛张圆了嘴巴回话。
“哼。”谢意抬手揉了揉卷毛蛇妖顶,“那不就得了,阿霁待秋渡好,夫唱夫随而已。我疼阿霁,便也爱屋及乌,总的这乌不会过我自己的屋去,对么?”
“这能对么?!”
于淮舟在指织庄里瞧着那店小二一脸笑盈盈选出来的几套成衣,“不要这般花哨的,是个男孩儿,又不是小姑娘,这纹蝶粉纱衣是怎么个事儿?”
“于少爷,这是咱们店中时兴的款式。”店小二连忙躬身解释道,“这纹蝶粉纱衣是个新款式,套在外袍上穿的,您家小公子穿上定是叫人眼前一亮的!”
于淮舟与那纹蝶粉纱衣对视半晌,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摇了摇头:“不成,旁的颜色也就罢了,这粉色太鲜亮。”
选见面礼,一定要严格,精挑细选,不能出差错,于淮舟谨慎得很,不想叫烛秋渡因为这见面礼,对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
“小孩儿长得快,不必这般仔细,这些买回去,过些日子便穿不得了。”养过娃娃谢意的殷渔好心出声提醒,被那小霸王回头瞪了一眼。
“不过见面礼,的确是该仔细些。”殷渔颔,正色肯定道,“毕竟往后拿出来一瞧,这些个漂亮衣物是自己叔舅父买的,定是会记咱们笃笃的好的。”
“就是啊。”于淮舟挑了两套颜色还算鲜亮的,摆手嫌弃得叫那店小二将那纹蝶纱衣撤了下去,“不过哥哥说的也对,咱们今日先买几套方便他换洗,等到了岭域郡,再带他去店里量了尺寸做些合身的。”
这边于淮舟聚精会神恨不得在这指织庄里选出一件万里挑一的成衣来,那边楼梯转角上来两个少爷模样的人。
他们说说笑笑的上了二层,对着候在一边儿的店小二招了招手,那店小二躬着身子便赶了过去听吩咐。
“想来挑几件衣服,顺便和你打听点事儿。”其中一个拿着折扇的公子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笑着问话,“听说你们镇上有个深情郎君,近来要成婚了,可是我昨日来这儿,也不见这镇上哪家有喜事儿啊?”
“额,这个”店小二支支吾吾的,用眼神朝楼梯口跟着上来的掌柜的求救。
“二位公子。”掌柜的几步上了台阶,摆手叫那店小二退下,“您二位是买成衣还是定做啊?”
“定做几套吧?”拿着折扇那男子看了一眼身旁那男子,身旁那男子会意,从胸包里掏出来一锭银子。
见那掌柜的踌躇一番,还是双手接了过去,拿着折扇的男子弯唇笑道:“我们二人早就听闻深情郎君大名,前来就是为了一睹这深情郎君之容,不知掌柜的可知情一二,方便与我们二人简单交谈一番?”
“您二位来晚了。”掌柜的将那一锭银子塞入自己袖包之中,靠近那二人一步,低声道,“前日便是那喜日。”
两位男子蹙眉,面上皆是可惜,相视一眼叹了一口气:“那真是可惜。”
“也不可惜。”掌柜的摇了摇头,也叹了一口气,“虽说是大喜之日,可是也算不上什么喜事。”
“啊?”两个男子闻言面上皆是不解,“掌柜的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
掌柜的摆手,瞧了一眼周围,见自家小二应付着那挑剔公子,另一位身着黑袍高大貌美的公子正在一旁软椅上喝茶,亦是没有注意这边,便又压着声音道:“那日啊,好大的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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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掌柜的说了一半,又抿了唇,折扇公子拿着扇子拍了拍身旁那男子的胳膊,那男子又递了一锭银出去:“你仔细说说。”
“诶。”掌柜的接过银锭,贼眉鼠眼的朝四周望了一眼,见一切如常,接着道,“那深情郎君的名头,坐不实啦!您二位就当听了个笑话,别与旁人说是在我这指织庄里听到的,啊!”
“说吧!”那掏银锭的男子瞧着是个急性子,受不了这掌柜的磨叽,“他怎么的就坐不实了?”
“说是等那心悦之人,实际上早就有相好了,听说还是自己年岁大了,再等不起那心悦之人,逼迫的人家成亲。”
掌柜的越说越小声,和这违心之事是他自己的丑事似的,“结果成亲那日请了好多的人,拜堂之后喝了一夜的酒啊,他回房之后那女子自尽了,这事儿闹得不欢而散。”
“那尤公子如今疯疯癫癫的,夜夜梦魇啼哭,咱们这地界不是离那天子脚下近么?听说上边儿撤了他的官职,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就是可怜咱们尤知县,许是上头怜悯他有着个这样的儿,借着慰问的名头,赏了不少东西。”
“他等的不是个道士么?那道士这么几十年真就没有露面啊?”折扇男子追问。
“什么道士?”掌柜的闻言眨了眨眼睛,“你们从哪儿听来的,从来没有道士这号人物出现,那尤公子等的啊,明明是个救过他一命的游医。”
“可是我们之前听说”那掏银子的男子与折扇男子对视一眼,“不就是个道士么?”
“哪来的道士?”掌柜的冲候在一旁的店小二摆了摆手,“游医就有,道士就从来没有,谁胡乱传到外边儿去的?真是流言蜚语害人。”
茶杯散着热气,茶香悠长,殷渔垂眸抬手抿了一口热茶,扭头看向了窗外。
金日朝西边落下,在天边留下绸缎一般金红的晚霞,余晖照的整个千邶似浸在琥珀之中。
“走吧,哥哥。”于淮舟提着店小二打包好的三个锦布袋子,狐狸眼弯着,唇角带笑朝殷渔走来,“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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