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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我也笑。不久,前台把电话打通了,冲我点点头,“陈助理让你去顶层。顶层是我们的咖啡室。”

我进去后,赫然发现陈勉和沈觉明坐在一桌谈笑宴宴。我突然想,男人的胸怀(特指优质男人的胸怀),是否要比女人开阔。因为在他们的生命字典中,感情不是那个最宏大的词。女性,则容易斤斤计较于情感,而后落入凡俗的陷阱。我不要这样。我要怀揣周游世界的梦想,缔造蓝天大海的胸怀。

很不幸,沈觉明先发现我,朝我抬了下下颌。我蹭蹭过去。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与陈勉打招呼前,我先去注意了沈觉明的脸色。他不甚愉快,搅着咖啡道:“寡淡无味,跟速溶没什么区别。”然后抬起头面向我,正经说,“好久不见。”

我巴结着说:“哪有机会天天见您。”

他遂站起,瞥着陈勉说:“给你们15分钟,待会继续开会。”

我知道晚饭泡汤了,陈勉也料到我找他的原因,给我要了一角乳酪蛋糕和一杯爱尔兰咖啡。

“你们很忙?”我问。陈勉略略跟我讲了下刚接的项目,因为有机会上战场,他倒是一副摩拳擦掌、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压力吗?”

“压力也是动力啊。”陈勉道,“以前做的都是几万的小生意,这次是千万的单量,竞争对手是500强企业,怎不让人兴奋。”有些男人是狼性的,陈勉就是。“对了,我明天出差去w市。”他又道。

“我也回。”我连忙跟道,“正好妈妈想我了。”

“我也不能带着你啊。”

“谁要你带。你别以为我一时半刻都离不开你似的。”

“哪敢这样想。”陈勉笑得眉目疏朗。

我们边说边笑。我无意抬头,忽瞥到了沈觉明的身影,就在外边观景阳台,手撑着栏杆俯视着整个城市,那背影临空而举看着很自大,却因暮色苍茫的缘故,又不可避免地呈现出一种被吞噬的落寞。不晓得为什么,我在刹那间稍稍失了神。

陈勉随他的老板沈觉明赴w市打单。

我回家。跟妈妈共享天伦。妈妈最近心情不错,因她手里的几只股票一路窜红,高唱凯歌。每天下班后,她都会很慷慨地约我外出吃冷饮,逛商场。

妈妈听说陈勉进畅意的事后,也很为他高兴。特意花不菲的钱给他买了一件雅各时丹的t恤,就是那个胸前有高尔夫球杆标志的牌子,妈妈觉得人要混到那种地步才算得成功。瞅妈妈心情好,我决定跟她摊牌,说我和陈勉的事。

“陈勉很出色。”

“基因好啊。”妈妈脱口而回。我心里一跳,想到陈勉说过他不是陈正东的儿子,妈妈知道吗?

“陈正东很优秀吗?你不是说他混得挺惨的吗?”

妈妈警觉,“你想说什么呀。”

“妈妈,我——”

妈妈突然悟到什么,有点惊悚地上下瞅我,“哦,你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了?”

我没料到母亲反应那么大,想也不能隐瞒一辈子,心一横,说:“我喜欢陈勉——不只是喜欢,想毕业后——”

“你敢。”妈妈河东狮吼,把路人吓了一跳。

妈妈又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会看上他?他什么人啊,打过架,杀过人,没有文凭,现在混得不错,可能说不是人家看你面子体恤可怜他吗,畅意不是安安家的企业吗?他有什么前程?”

“他靠自己的本事,不靠任何人。”我回。第一次觉得妈妈原来很势利,又道:“那又怎么样?人钉在耻辱柱上还一辈子超不了生了?再说了,那是他的错吗?你跟我说过的,他进牢是为他父亲,杀人是为自保。他之所以这样,就是出生的不公,他要生在我的环境,别说大学,别说赚点小钱,什么成就都能取得。”

听到出生俩字,妈妈缄默了,她头疼,我看得出来。妈妈最后看我一眼,目光已经很软弱:“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绝对不是看不起他,是——”

“是什么?”

妈妈摁住脑袋,“反正不能,等我想想,能不能告诉你。”

我不知道妈妈怀揣着怎样的秘密,心里隐约不安,像挑在担里的水,左右晃荡,不免要飞溅起来。可是,翌日下午,当陈勉来电说终于得空要约我重游运河时,我马上把妈妈的隐忧忘得一干二净。

我们约在崇安寺碰面。我早早到,无聊的等待过程中,我给陈勉买了块表。一个上海的老牌子,以使用寿命长著称。其实,时间的形态一如生命,我希望他能够一直戴下去,固守住我此刻的心。

陈勉迟到了一小时才仓促赶到,说:还以为要爽约了,沈觉明安排了晚宴请政府官员,本要我作陪,不过听说咱们约了,他就放我走了。

“你跟他说了?”我瞪大眼,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介意。

陈勉摸摸我的脑袋:“你担心什么呀?小鬼。”他扣住我的手,我们第一次像一对恋人一样光明正大地坐上了前往郊区的中巴车。

血红的阳光从玻璃窗内倾泻进来,把我们半边身子晒得发烫。陈勉迷糊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仿佛要睡去。我则侧着脸看窗外:蹒跚蜿蜒的黑色小径,流溢清香的冬青树林,跳着色泽的闪光河面,还有顶着酷日三两行走的路人。一切熟悉又陌生。一如多年前,每次启程,我都感觉自己像一只首次迁徙的夜鸟,在暗中前往不能了解的终点。

到目的地时,天色已然暗下去,山前零星地散出几点灯光,淡淡的,融在暮霭中。那条曾被我无数次踏过的小道上,铺着半枯的落叶,被骑车回家的工人淅沥地碾过。“去厂里吗?”我问。“好。”陈勉答。他微露缅怀的气质。嘴角有上扬的笑,可见他对自己此番重回故地,还是踌躇满志。物质的确能够包装人,不仅是面相,还带来内心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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