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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2页)

众人放下钱袋,一眨眼溜远了,邓保隆瞪着那蒙面人,心中怒道:小杂种,我治不了小妖女,还治不了你?便拖着受伤的双腿扑了过去。

蒙面人呆了片刻,转身奔向蒋银蟾,道:“大小姐,救我!”

蒋银蟾一愣,邓保隆一惊,暗道不好,这小子竟是魔教的人。魔教找过来了,他哪里还敢停留,火急火燎地跑了。

原晞在蒋银蟾面前站定,摘下脸上的汗巾,瞟了邓保隆一眼,又笑起来,道:“什么龙城第一刀,真是浪得虚名!”

蒋银蟾望着这消失半个多月的美人,怒火噌的一下从胸腔窜到头顶,磨了磨牙根,道:“原晞,你怎么在这里?”

原晞满以为她看见自己会惊喜,不想她有惊无喜,还很气愤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解释道:“我住在八十里外的一座破庙里,晌午有两个强盗进庙避雨,说要来抓你。我不放心,便跟过来了。”

蒋银蟾呵呵冷笑,道:“好,好你个王八蛋,还敢来见我,有种!”环顾一圈,并无趁手之物,便进屋拿了一根鸡毛掸子出来。

原晞大惊,扭头就跑,蒋银蟾挥鸡毛掸子横扫,掠他脚踝。他扑倒在地,护住头脸,身上结结实实挨了几下,好像梦里的光景,叫屈道:“蒋小姐,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打我?”

蒋银蟾一手叉腰,一手用鸡毛掸子指着他,道:“我好心好意救你,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却留下一首酸诗,一声不吭地跑了,难道不该打么!”

原晞道:“我有我的难处,你先别打我,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管你什么难处,今日不打断你的腿,我就不姓蒋!”她挥舞着鸡毛掸子,啪啪啪又抽了十几下,鸡毛乱飞。

原晞啊呦啊呦地叫,喀的一声,他腿没断,鸡毛掸子断了。蒋银蟾感觉自己也没使多大劲,怎么就断了呢?好不经打的鸡毛掸子。

她又进屋拿出一根门栓,原晞心头一震,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攥住她的手腕,目光软成了春江水,声音似薰风吹入她耳中,道:“是我错了,大小姐您宽宏大量,饶了我罢!”

这时雨已经停了,他几乎透明的皮肤,精巧的五官,眼中袅袅的水汽,构成一种虚幻柔弱的美,让人怜惜。

蒋银蟾一怔,与他较劲的手顿住了,抿着唇,鼻孔里哼了一声,转过脑袋不看他。

原晞拉着她的手爬起来,满身泥水,狼狈极了。蒋银蟾手一甩,他踉跄了两步,险些又摔倒,弯腰抚着大腿,疼得直抽气。蒋银蟾眼角睨着他,从他痛苦的表情中汲取到一丝快意,洋洋笑了。

“我好好的待你,你不稀罕,非要我揍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想打断你的腿,让你长长记性,念在你良心未泯,还知道来看我,就算了罢。”

原晞拱手道谢,心里又生出那个疑惑:我怎么就不还手呢?可煞作怪,被她打的时候,就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毕生所学都忘记了。莫非她是我命中的魔星,专门来克我的?

蒋银蟾走到房门口,回头瞪他道:“进来!”

原晞进屋,她把门拴上,其他房里的住客先是看了一场勇佳人大败群枭,又看了一场俏娘子怒抽美郎君,心满意足,深感这房钱付得值。

原晞打量着屋里的陈设,道:“蒋小姐,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蒋银蟾不说话,打开包袱,拿了几件干净衣裳,走到屏风后宽衣解带。窸窸窣窣的声响传出,原晞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背对着屏风坐在圆凳上,弯腰卷起裤脚,看腿上被她抽出来的红印子,暗骂道:小泼妇,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第十三章匹马共香尘

蒋银蟾换好衣服,披着满背的湿发,转出屏风看了看他,打开门,叫来伙计,丢给他一锭银子,吩咐道:“去给这位公子买一身衣服,再送些酒菜来。”

伙计方才也在外面看热闹,这时对她敬若神明,打量了一下原晞的身材,连声答应着去了。

蒋银蟾向盆里倒水,拧了棉巾擦脸,神色淡淡道:“待会儿换了衣服,吃过饭,你就走罢。”

原晞愕然注视她,她不喜欢自己了么?不会的,他对自己的容貌一向很有信心,她只是在赌气,抑或是怕连累自己罢。

“你在这里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还会有许多人来找你麻烦,你毕竟是个姑娘家,容易出事,我送你去找北辰教的人罢。”

蒋银蟾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原晞沉默片刻,说起早已打好腹稿的情由:“蒋小姐,其实我是神医明九针的弟子。开国侯病重,有太医说只有先师能治他的病。侯府的人到了风邪谷,我告诉他们,先师业已去世。他们怕不好交差,便抓了我去杭州给老侯爷治病。”

“老侯爷年轻时杀了许多无辜的北契百姓,这些人里有先师的朋友,先师若在世,断然不肯救他。我不能违背先师的意愿,因此船到扬州,夜里狂风暴雨,我趁他们不注意跳江逃跑,遇上了大小姐你。”

说到这里,他嘴角露出笑意,声音低了些,续道:“我想侯府的人一定在找我,怕连累你,才不辞而别的。”

明九针医术高超,武功也颇了得,在江湖上名头响亮。蒋银蟾却不曾听说他有徒弟,心里不大相信,但冯世科说过,开国侯卧病在床,这又对得上,半信半疑地盯着他,良久道:“那你来池州做什么?”

原晞道:“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做副都统,我想到他府上躲一阵子,再回风邪谷。不巧他去外地办差了,大小姐若是不信,等他回来,一问便知。”

蒋银蟾沉吟不语,敲门声响起,伙计送来一包衣服和酒菜。原晞到屏风后面换衣服,蒋银蟾擎着酒杯,目光投在屏风上,渐渐变得玩味。

她走到屏风前,轻声问:“衣服合身么?”

原晞脱了上衣,要脱裤子,忽闻她的声音近在咫尺,浑身僵硬,嗯了一声,裤子不敢脱了。

“你背上有一片纹身,是四条蛇缠着一只蝴蝶,蝴蝶翅膀上有两个鬼脸,为什么要纹这样奇怪的图案?”

她说得细致,仿佛挡在中间的屏风不存在,他赤裸的上身正暴露在她眼前。原晞局促地抓着一件夹纱衫,要穿不穿,背上的纹身隐隐发热。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那日捞你上来,他们替你换衣服,我便看见了。”

别的地方她看没看见呢?原晞低头望一眼,脸红道:“先母是苗族人,纹身是苗族的习俗,这样的图案在族中是很常见的。”

蒋银蟾哦了一声,走回桌边斟了一杯酒。原晞听见斟酒的声音,才飞快地脱了裤子,穿好衣服走出来。天色昏暗,蒋银蟾点起一盏油灯,桌上一壶酒,两付杯箸,菜是醋溜鲜鱼,芦蒿炒面筋,青笋蘑菇杂素,鸡汤拌粉条,还有一大碗白莹莹的米饭。

两人都饿了,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蒋银蟾道:“你还记得梁远么?”

原晞道:“那个被你割了舌头的人?”

蒋银蟾点点头,夹起一块鱼肉,蘸着酱色的汤汁,道:“他死了,他父亲梁固不知为何坚信是我杀了他,带了帮手来江南找我报仇。我们在燕子矶遇上,我被他甩下江,他也被我拉了下来。我搭上一只船,船家要来池州,我便跟着来了。”

她才不要告诉他,是她自己要来池州,免得他自作多情,以为她是专程来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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