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出身不好,在宫里没什么朋友,也就这时候能找人说几句话罢了。”
兰昭媛总是穿着冷色调,多是蓝青紫这般的颜色,加之她肤色白,模样很美,生得又弱柳扶风,身量纤弱,轻轻笑着的时候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攻击性。
她身位高位,却能将自己出身不好轻轻柔柔的说出来,既不怕柳贵人笑话,又是主动示好,柳贵人见她笑意,稍稍放下些戒心,再次福身道:“娘娘恕罪,是妾身失礼了。”
“妾身孕中少同人来往,今日也只是出门散心而已。”
兰昭媛颔首轻笑,说着:“本宫听太医说,孕中的女子胎气坐稳后应当多走动走动,这样生产的时候不至于太艰难,你这是头胎,更要格外注意。”
柳贵人缓缓点头,兰昭媛方又说道:“方才本宫来的时候,似乎听见柳贵人对着山茶花感叹,似乎在说御花园有花常开,可是?”
不过是随口叹息,不成想也被人听了去,柳贵人垂眸颔首,轻声道:“妾身只是一时有感而发,不敢高谈阔论。”
兰昭媛抬手捻下一朵山茶,清泠道:“有感而发亦是事实,若非时时感受着,又怎么说得出这般话。”
“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御花园是最钟灵毓秀之地了,集天地名种于一地,何时何地都有花可赏。这朵败了也有下一朵,供人欣赏采撷。”
文人墨客往往是用花比作女人的,柳贵人是这个意思,兰昭媛也是这个意思。
宫中的女人正如这些开不尽的花朵一般,凋谢了过季了,可还有下一种新鲜。
一年四季,时时刻刻都有不同的风景。
正如同她们一般,盛放也不过是短短一瞬,转眼就被忘怀了。
她性子寡淡疏冷,在宫里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更是一腔心事无人可诉说,不曾想她的一时伤感之语竟也有人听得懂,不由对兰昭媛心生几分好感。
只是眼下这场景,听闻此话更加悲戚,柳贵人一时垂着眼睛郁郁,抿唇不语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入宫会是一生的枷锁,没有自由,亦不得所爱,再无人能懂她的满腹诗词,高山流水。
不曾想陛下懂。
还记得那时候的陛下待她温润体贴,同她谈论诗词歌赋,敞论古今,让她以为自己在宫里也能如愿。
她曾以为自己是有些不同的,即便身处美人如云的后宫,可陛下对她的表现却让她觉得,或许她会不一样。她不奢求自己多么特别,只要陛下心里有她,偶尔得闲来看看她便好。
不曾想陛下只是一开始懂,渐渐的,他甚至不怎么来了。
柳贵人猜测,陛下应当是腻了。
他的枕畔在每个的夜晚都睡着别的女子,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以陛下的温润多情,想来那些夸赞和体贴,也同样会分给别人。
所谓的情分,所谓的契合,原来是更深的一层枷锁。
她就是御花园里早早就开败了的花,就算是新人中最早承幸的那个,就算陛下曾对她说过什么动情的话,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一时新鲜罢了。
兰昭媛回眸看她,歉意道:“本宫听闻你的话心中伤感,一时多说了几句,倒惹你愁思,是本宫的不是了。”
“只是宫里能和本宫想到一处去,又感同身受的,也就只有妹妹你了。”
入宫大半年了,宫里的一些事柳贵人还是知道的。
兰昭媛从前很得圣宠,在陛下跟前十分得脸,和丹妃都是宫中宠妃,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失宠于陛下,如今也已经许久不曾承幸了。
连她们的境遇都如此相似,柳贵人禁不住情绪红了眼眶,轻声道:“宫中这么多人,能明白妾身心中所想的,也就只有娘娘了。”
兰昭媛轻叹一声,柔柔道:“你我有缘,今日聊得也投契,以后若有什么情绪难以排解便来找本宫,本宫跟你说说话也是好的。不如以后你就唤本宫姐姐吧,咱们也好亲近。”
“只是你孕中不宜憋闷,总是愁思对皇嗣无益,可莫要再多思多虑了。即使心中所愿不能达成,但有孩子可牵挂,日子也总是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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