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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天不遂人愿1(第1页)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杏子深知此道。

烈日当空,她一人在院里大树的树荫下发呆,口中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她被送来福利院刚满一周,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她原本就是这里年纪最小、个头最矮的,但是肉乎乎的小脸和灵动的圆眼睛令她不至于在人群中被淹没。现在,即使一个人待着,也单薄飘渺到让人可以轻易忽视她的存在。

“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这段时间的消瘦并不是因为这里伙食不好,如第一天那个小胖子所说,这里伙食委实不错。有荤有素,有汤有饭,甚至还会有下午茶和小点心。实话说,这里的饭菜比她在厂子里打工那段时间要好得多。

不是因为伙食不好,也不是因为饭菜不合胃口。她这个人小时候确实有些挑食,比如蔬菜不喜欢吃菜杆、非常讨厌芹菜,吃肉只喜欢吃瘦肉,相比猪肉更喜欢鸡肉、牛肉、鱼虾之类的。不爱吃酱骨头,更不喜欢吃气味很重的动物内脏……但是这里对食材的处理都很好,菜杆里没有嚼不断的筋,肉类的处理更是专业级,入口除了肉香没有其他怪味。

她的持续消瘦纯粹是因为自己胃口不好,每顿饭都是随意扒拉两口了事,那样子就像是敷衍自己的胃。

她确实吃不下,除了刚来这里的第一天。那天晚上嬷嬷们准备了欢迎晚宴,据说每个新来这里的孩子都

会有一场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欢迎宴,早上那些礼物也是这家福利院的传统。

晚宴气氛火热,嬷嬷们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小糕点,有鱼、有虾、还有螃蟹,据小胖子说这些都是平时很少吃到的食材,餐桌上甚至还有布丁、奶油蛋糕、薯条等孩子们最爱的东西。

所有人都围坐在长桌边,院长简单的欢迎词结束,晚宴开始。年纪小的孩子争抢着奶油蛋糕,没吃几个就饱了。他们的屁股在凳子上磨蹭起来,不知道是谁带头离了座,原本悬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小脚纷纷跃下,踩在地板上哒哒哒的追逐奔跑着。

笑闹声、谈话声、奔跑声在餐厅回荡,晚宴随着时间推移渐入高潮。大人们喝了些甜酒,虽不至于醉倒在地,但是也都脸色发红;小孩子们脸色红润,那是在奔跑玩闹中体温升高所致;杏子也是小脸通红,她是吃虾子吃的。

她面前的桌面上已经堆起了小山一般的虾壳,毫不夸张的说,桌上那一小盘油炸大虾,几乎被她包了圆。

大人们重在喝酒交谈,小孩子们争抢蛋糕,只有她一人啃哧啃哧和大虾奋斗,晚宴结束的时候,她吞下了最后一只大虾。

悲剧就是这么发生的。

杏子摸着肚子,心满意足的跟着前方领队的嬷嬷回到了休息室,这之前他们已经去盥洗室洗漱完毕。

休息室里,孩子们纷纷走向自己的小床,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晚上

十点,比规定的入睡时间整整晚了一个小时。生活规律的孩子们一个个哈欠连天,换上睡衣后一个接一个的钻进了被窝。

杏子此时也困的慌,她动作利索的换好衣服躺上床,脑袋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嬷嬷监督着每个孩子上床,又在每个孩子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晚安吻,祝他们有一个甜美的梦,才关灯退了出去。

朦朦胧胧中,杏子被胃部传来的绞痛唤醒。

屋子里黑乎乎的,入耳皆是孩子们绵长的呼吸,所有人都熟睡着。窗边原本拉上的窗帘此刻开着,应该是嬷嬷离开前拉开的,这样他们第二天一早会被灿烂的阳光唤醒,这里的嬷嬷坚信,早晨灿烂的阳光能给孩子们带来健康与活力。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杏子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她有点儿怕黑,早上走马观花一般的参观中,她压根没记住卫生间的详细位置。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到墙上的时钟此刻指在十一和六上,现在是半夜十一点半。她捂着肚子,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试图催眠自己再度睡去,明天一早天亮了,再去卫生间解决。

她有过这种经历,小的时候回老家,农村的旱厕总是修在后院的墙角。后院是开放式的,晚上能看到漫天的星星,远处是开阔的田野,路上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俨然一幅田园风光。但是到了半夜就不一样了,杏子小的时候最怕晚上起夜,到处都

黑乎乎的,耳边只有北风呼呼的声音。记忆里各式各样的鬼故事齐齐涌出,所以她总是忍着,哄自己睡去,第二天一早再解决。目前为止,她还没失败过。

然而今天晚上,胃里的绞痛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晚上吃的那些剥壳大虾半夜还魂的报复。一阵排山倒海的痛疼之后,杏子终于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在阵阵余痛中摸索着下床,冲出了休息室。

她努力回忆着早上的路线,直走、转弯,唉?!怎么是院长室?

院长室的门虚掩着,杏子通过门缝隐约看到里面聚满了人。嬷嬷们这是转院长室开第二趴吗?精力可真好。

杏子用这种方式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以此抵抗胃部的阵痛。

唔,早上嬷嬷的路线应该是先带她去了院长室,然后是盥洗室,洗手间好像就在盥洗室旁边。

杏子小步跑着经过院长室,里面隐约传来嬷嬷们略显焦虑的声音。

“上个月”、“另外一家”、“经费消减”、“我们”几个词顺着门缝飘到杏子耳中,然而她急着解决洗手间的问题,并没有停下细究。

长长的走廊一条又一条,杏子终于摸到了洗手间,坐上马桶的瞬间身体轻松起来,这时脑中偷听到的几个词连成了长长的句子,嬷嬷们话语中的焦虑点燃了她的好奇。

这几个词,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啊。

杏子坐在马桶上,用手撑着脑袋,俨然一幅思考者的样子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那意思不就是“上个月村里有一家福利院的经费被消减,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是下一个”,联合那股焦虑情绪,不是摆明了“经费消减”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现在是战争时期,村子财政吃紧是十分常见的事儿。如果这家福利院的经费被消减了,条件变差是不必说的,最坏的情况是,福利院无法承担这些孩子们成长所需,这意味着,他们中有人会被放弃。

冷汗从背上滲出,杏子打了个哆嗦。今天的自我介绍环节并不是单向的,她介绍完自己后,其他人按照年龄大小一个接一个介绍起自己来。杏子了解到,送到这间福利院的孩子,都是父母在战场上立了功又不幸牺牲的,所以他们的伙食比其他几家都好,这家福利院的环境也是村中最好的。

所有人的背景大同小异,用四个字总结就是“英雄遗孤”。她是这群孩子里的异类,她只是英雄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来路不明的孩子。

如果真的到了孩子要被放弃的地步,杏子几乎可以肯定,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选择。

胃疼被精神紧张取代,杏子草草的整理过后急匆匆往回跑,她要去院长室门口偷听更多的情报,如果脑中的猜想落实,她必须尽早给自己某一条生路。

然而天不遂人愿,等杏子重新回到院长室门口的时候,那扇门已经关上了。福利院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这里的每扇门都不会上锁。杏子小心翼翼的推开一道缝,院长室里黑漆漆的。显然,会议已经结束了。

杏子颓丧的走回休息室,爬上自己的小床。她闻着枕头上传来的洗衣粉的味道,盖着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被子,突然有些惆怅起来。她好不容易接受了穿越这件事,提起勇气决定要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被生活重新上了一课。

杏子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她有些委屈,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闭上了,泪珠顺着眼尾滑落到枕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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