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没事儿吧?”他走过去,五指并拢扣了扣靳桥面前的桌面。
“什么?”靳桥抬起头,表情有些迷茫,整个人有种魂不在的飘忽感。
秋颂收回刚刚的结论,靳桥没那么泰然,早走神了。
他指了指靳桥的右手,“血渗过纱布了,你没感觉到吗?”
靳桥反应又慢了半拍,垂下眼眸看向右手,然后将渗血的掌心朝下,表情淡定地说道:“应该是拉到了伤口,不怎么疼。”
秋颂眉头紧锁,不再跟他多说废话,直接将他拉着进了客厅,翻出医药箱开始换纱布。
当纱布被拆除,露出掌心的伤口时,秋颂屏住呼吸沉默了。
前两天都是靳樊过来换纱布,又都避着秋颂,这是他头一次看到。
掌心被缝了十来针,伤口很深,能看到翻起的皮肉,看得人头皮发麻。
如果那人的刀再利一些,说不定以靳桥握住刀刃的力度,还会伤得更深。
秋颂看不下去,快速消毒又重新包好纱布,余光扫到靳桥腕间的手串,随口问道:“灵验了吗?”
“没有。”
秋颂没问他求的什么,拿起医药箱,拍拍他的肩,玩笑似的安慰:“菩萨也忙,与其等他帮忙,不如自己争取。”
他就要将医药箱放回原处,刚起身却被靳桥拉住了手,他疑惑地看过去,此时靳桥埋着头,尽管是以一种放松的姿态拉住了他,不过手劲很大,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显。
紧接着又单手抱住秋颂的腰,额头埋在腰间,沉默着一言不发。
“秋颂,给我一个机会吧。”他抬头,眼角挂着眼泪,“不用一年,就一个月。”
“靳桥,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不用太多,一年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青年意气风发的声音穿过大学的梧桐街、穿过四五年的时光,和这一刻重叠。
只不过这次说话的人是靳桥。
秋颂见不得他哭。靳桥哭起来看着可怜,尤其是平日里总一副沉稳自持的样子,含着眼泪求人的时候才显得格外不同。
更何况这还是秋颂头一次见。
他抬手擦去靳桥眼角的泪,本来想挤个笑容出来,但嘴角太沉。
“诶,你干嘛突然这样?”秋颂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能让靳桥和平时看起来判若两人。
“害怕。”靳桥不明就里地说。
秋颂疑惑,“害怕什么?”
靳桥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他很难想象。
因为已经跟血缘上最亲的人断了联系,所以在陈桂艳离开后,靳桥突然很害怕他跟秋颂有一天也会彻底没了关系。
生离死别很正常,从前靳桥看得开,他比常人更能接受生活中的变故,实际上用的是情感抽离的手段罢了。
这或多或少地受了点秦书瑶的影响,于他而言不算坏事,至少他没有因为陈桂艳一家的所作所为受到影响。
只是想到以后秋颂有了新的感情,和他形同陌路的场景,这个念头冒出来后他居然连往下设想的勇气都没有。
他跟秋颂的情感联结早就比他想象得更深了。
那些他压抑着不去感受的情感,此刻喷涌而出,他怕得不行。
“害怕你像四年前那样,突然就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说的是秋颂因为生病出国的事儿,秋颂眨了眨眼皮,有些不解:“那个时候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怕……”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难道你想说,当时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秋颂盯着靳桥,笑意盈盈的,但目光明显有些心虚,他期待又悲观地等着靳桥的答案,但不管答案是哪个,消极的情绪都如同潮水一般裹挟,喧嚣着说服他答案并不重要。
“喜欢。”靳桥抬起眼皮,眼神坚定地给出回答,那神情很认真,不像有假。
靳桥上大学那会儿就喜欢他了?但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秋颂出国后就发现靳桥将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接着又想到他出国实属意外,甚至前一天他还约了靳桥见面给自己一个答案,据宿管大哥所说,靳桥应约在楼下等他,但他没来。
靳桥不会撒谎,秋颂也相信如果是大学那会儿,靳桥对自己有好感继而产生喜欢的情愫是可能的。
毕竟大学时他给靳桥的爱,不管什么时候看,都相当拿得出手。可是……
秋颂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苦涩,却还装出一副轻松的口吻:“靳桥,如果大学那会儿你就承认了,即便我们的结局不一定顺遂,至少那段记忆是美好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别人口中的精神病,也没有做出拿钱逼迫靳桥结婚的混账事。
二十岁的秋颂不复存在,如今只剩下阴晴不定、情绪需要药物控制的病人秋颂。
他想怪靳桥连喜欢都不会表达,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彼时的靳桥也不过十八九岁,本就不擅长处理感情的事儿。
没有人是错的,只是时间不对。
“现在呢?”靳桥微微蹙眉,他恐怕不知道越是压抑着情绪,那喷涌想要发泄出来却又找不到缺口的懊悔、悲伤,最终就转化成鼻酸、眼涩。
“从前的事我们就此翻篇,好不好?”他看着秋颂,像个不理智的孩子画毁了一张画,认为只要撕掉重来就行。
他在处理各种事情上都能游刃有余又驾轻就熟,偏偏对于感情总带着几分孩子气。
但感情的事儿不能像撕掉一幅被毁的画一样简单。
秋颂心里堵着一口气,低落的情绪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令他思维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