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仔细感觉有没有,那些腥甜仿佛只是错觉——除了眼前昏花几次也没消失的人影,别的一切都像是幻觉。
那一瞬间的心情说不出来,好像是害怕慌乱,又好像是喜出望外到了极点才会觉得心脏发麻,等到纷乱的情绪纷纷落定,又觉出更多复杂的滋味。
很不好受的滋味儿,像强忍着吞下一把布满棱角的沙砾,噎人,好不容易咽下去,绞地心肝脾肺都烂糊发疼。
想起来商暮秋说:“别恨我。”
所以恨意纷涌而至,密密麻麻缠紧了心脏,裹得人喘不过气,只想逃走。
可是,具体是怎么样的缘由让他有这样浓烈的爱恨,以至于五脏六腑都涨裂,江慎又说不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太复杂,一时之间理不清也说不清。
江慎和商暮秋之间的爱恨,太复杂,不仅江慎这么觉得,这话说给商暮秋,他也不会否认,只不过商暮秋从来都是目的明确的人,所以哪怕理不清也不会纠结,所以被回忆重新凌虐一遍的就只有江慎。
一推开门就看见商暮秋这天,江慎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倒霉。
至于因为什么,说来话长。
【作者有话说】
重写了前七章,主要是回忆那部分怎么写都觉得没意思,所以从重逢开始写起来了,时代背景大概是千禧年前后,地名背景全架空
是我的人
北滩到现在也还是不太平,但是早不是当年了,当年雄踞在此的大王们只剩下一些零星的传说,有些人来晏城东这块地界晚,没见过北滩最乱的时候,只知道半真半假的调侃,说群雄末路,江山没落,自然也就没听说过坑杀三家还能全身而退的北滩传奇商暮秋。
少有的几家,当年在北滩当黑店,晏城东整顿之后因着种种缘由没被牵连,重整旗鼓做起了所谓的正当生意,听了商暮秋三个字,故作深沉地沉吟半晌,然后摇摇头,不知惋惜还是看好戏地慨叹:小江爷的好日子到头喽!你问为什么?
放眼当初的晏城东,要说商暮秋是什么相当了不得的大人物,也不至于,至于江慎这样的疯狗,渡口码头下面,一天能淹死个,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要论狠角色,最厉害的还得数当年那些自封比肩关张的‘豪雄’,只不过如今没有山头可拜了,墓碑倒是有——越有名的死的越早。
稍微差一点的估计还在号子里喊口号跑早操,所以才能让江慎这等野狗在北滩吆五喝六讲什么规矩。
——北滩讲规矩的时候,江慎还不知在谁的裤裆里当蝌蚪。
商暮秋令人称奇的不过是一手挑拨离间玩得出神入化,分裂了本就互相防备的三家,又在暗地里勾结条子覆灭北滩,靠阴谋成了名。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提起这些也是因为见了故人,单提出商暮秋和江慎这两个人,值得提起的只不过一段活色生香的桃色艳闻罢了。
不过再香艳,也就是一对狗男男,至于说为什么小江爷的好日子到头了,商暮秋因何是江慎的克星,这原因由外人来说,只能为这段桃色艳闻增添一二分禁忌风情,放在当事人身上,大概就是此生都难挣脱的羁绊了。
——江慎六七岁搬进榆树巷,八岁跟着他的暗娼妈嫁给了一条老赌棍,老赌棍名叫商邵华,不偏不倚,正是北滩传奇商暮秋的生身父亲。
也就是说,这对覆灭北滩的狗男男滚在一起前,是异父异母的继兄弟。
当然,亲的还是继的其实可能不太重要,北滩里多的是六亲不认的亡命之徒,别说继兄弟,杀妻灭子的人渣多的是,商暮秋那个爹说是喝多了偏瘫没几年熬死的,实际上被谁弄死的,谁不清楚?
所以毫无关系的继兄弟不算什么,全因为江慎十岁那年亲妈跟人跑了,被商暮秋捡回来,亲手教养大,又亲自睡了自己养大的小孩儿,这才算这辈子斩不断的羁绊。
因此,知道这段往事的,听说这段往事的,全都等着看这两个人的热闹。
对商暮秋的出现感到焦灼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也就是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
徐家大少徐茂闻有一个晏城三日游计划,商暮秋等了会儿,发现那门没有打开的意思,无视徐茂闻好奇探究的目光,带他去下一站。
——收拾人,有的是时间,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
直到商暮秋离开,纹身店的门依然大半天没有动静,于是乎,看热闹的众人明白了,这就是江慎的对策:避!
虽然可耻,却也不失为一个暂时活命的好办法。
至于避到何时,江慎暂时没有计划。
外头重新吵嚷起来,江慎站起来,从积满灰尘的窗户缝隙看到空荡的路面和零星的行人,意识到商暮秋是真的走了,良久缓缓松了一口气。
然而心脏处泛开更大的空虚,或者那块空缺已经空了很久,但是很久没发作了,直到今天,被商暮秋的忽然出现提醒,忽然就叫嚣着不满,急需塞点什么进去了。
可他又在不久前凭借下意识落荒而逃,压根不敢多看商暮秋一眼。
三年,江慎发觉自己非但没什么长进,甚至反而更没出息了。
可是……这是北滩,他们说了再也不见的地方,那是商暮秋,说完保重又撂下狠话江湖不见的人。
商暮秋跟他说都忘干净,谁也别记得。
毕竟那是相当不堪回首的半截人生。
早年北滩有个大帮派,后来分裂成了三家,老大分别姓赵周刘,三帮在晏城霸占水运叱诧风云,得势的时候风风火火,倒台的时候也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