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叹了一口气道:“全因片刻后,管事亲自跑过来,说册子给送错了!”
苏遮月回过眼眸,惊道:“送错了?!”
怜儿点了下头:“管事来了,将那个下人骂了狗血淋头后,又与姑娘道歉,说姑娘手上这本是要送给隔壁天芷姑娘的,只因新来的下人不懂事,给送错了,说话间将那本给抽了回去,又将一本新的鸳鸯册给了姑娘。”
苏遮月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乌龙,顿了顿,道:“下人偶尔弄错,似也情有可原,管事的也赔了礼,姑娘还生气么?
“若两本册子一般无二,那自然没什么,但却就是这一本鸳鸯册上的客人……”
怜儿说到这里停了一停,苏遮月不由追问:“客人怎么了?”
怜儿面色有些尴尬,吱唔了一会儿,才道:“就是,就是不太好。”
其实就是姝烟原来还是三娘时接的那一档货色,不过从前她没的资格挑,得着谁是谁。
如今虽能挑了,却也是矮个子里拔高个,烂泥堆中挖金子。
“但姑娘又不好直接摆脸色,只待着与管事的说话完后,才关着门发起火来了。”
苏遮月听得明白了几分,想来两本鸳鸯册上的客人落差太大,才使姝烟发这般的火。
怜儿又道:“便是我这做丫鬟的,先瞧见了天芷姑娘那一册,再对上姑娘后头自己那一份,都有些气不住,更别姑娘自己了。”
“如今虽是同住着一个院子,却在这客人身上分出人上人下来。”
她不禁揣度,到底是真送错还是假送错。
苏遮月想了想问:“可那天芷姑娘只一个人,也接不过来那么多客人吧,若是她接不过……”
她本想说是否也能调一些客人给姝烟。
但这样,姝烟又成了捡别人不要的,她此时的心气高,就是这般,估计也会难受。
怜儿知道她的意思,道:“我也是这么说,可管事的却道,‘到底讲究个你情我愿,姑娘要挑,人家也要挑不是?‘想是那些有身份的人,不像其他男子那般,荤素不忌,上菜就吃,他们身旁又不缺女子,只是缺着几个得心的,于是也还情愿等着。”
这话说的囫囵兜转,但苏遮月听在耳里,好似只有一条。
他们看不上姝烟。
一时冷风吹来,院中枯枝上的残叶又掉了几片,在空中旋转着像断翼的蝴蝶,落到泥土中。
苏遮月忽然想到在幽染院边时看到的凤蝶,那些高门下人对着那谢染姑娘,也都是哄着捧着,极尽奉承之事。
只是姝烟……
想这男子的爱慕本就是有分别,也不是全能凭己左右。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听得里头没了动静,想来姝烟已经发完了火气,便与怜儿说道进去看看。
怜儿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怵姝烟的霉头,只推说她还是候在外头等吩咐。
苏遮月进了屋,只见房中桌椅几案板凳都翻倒,但花瓶古玩都是好好地摆在一旁。
原是姝烟再气也知道这些昂贵物事不可毁坏,因忍了性子只踢踹那些木头做的。
苏遮月便将那些都归了位,才走到姝烟边上坐下,轻轻抚上她的手。
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劝,就听姝烟嗤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好气的,那本鸳鸯册上记了许多都是弹琴、作画、读诗的雅好,我也不会,本就担心着万一伺候不好呢,现在也好,就是不是我该伺候的。”
苏遮月因见她眼里蓄了泪,温声道:“在我看来,姐姐没有比那天芷姑娘差。”
“除了你,怕是没一个人这么看。”
她又拈着帕子擦了点泪痕:“你当我不知道那管事的是故意送错的么,我门清着呢,这一出就是演给我看,让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姝烟捂住心口道:“可这事摆在面前,就是心里过不去,你说凭的什么,我也不是生来犯贱,就得被男人上,我就是看不惯为什么都是妓子,那些个就能被当宝儿贝儿一般宠着,偏我上赶着人家还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