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温和柔软地拂过她的身躯,让她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
苏遮月本还强撑着要等那痛苦袭来,然而却没一直没等到,甚至被这汪温泉泡着,起了困倦,慢慢将眼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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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颠簸,一辆马车在上面奔行着,时不时地晃动一阵。
苏遮月身子倾来倒去,脑袋撞到右边的车壁上,一下给疼醒了,捂着额头,半睁开眼。
一个荆钗布裙的年长妇人正抱着一个婴儿在喂奶,见苏遮月醒了,便笑道:“你醒了呀。”
苏遮月撑着身子坐起来,望着周遭有些茫然,她不是在地宫的毒泉里吗,怎么会出现在马车上?
难道这也是她的梦吗?
苏遮月的目光转向对她说话的人,她突然想起之前身为鬼魂的云芍,不由地对眼前的人生出一股戒备,朝后缩了缩,
“你是谁?”
第116章浮云
一个女人家突然见着陌生人难免会害怕,妇人性子也豪爽,不计较苏遮月面上的防备,反而热情地和她介绍起来,
“我姓邹,家里排行老大,旁人都唤我邹大娘,外头赶车的是我男人,姓乔,我们都是阮州人,原在城里做茶酒生意的,可惜那地界遭了灾,饭都吃不饱了,哪还有人吃茶吃酒,我们生意做不下去,便寻思索性换个地方……”
说到这时,怀里的婴儿已喝完了奶,呀呀叫了几声,邹大娘将自己的衣裳收拾整齐,哄了他睡,才与苏遮月继续道,
“刚好也是运道赶上了,一个从京里赶考回来的同乡说我家外甥女的夫君出息了,中了进士,现在能留在京里做官呢!”
邹大娘提起这事,眉眼顿时充满喜气。
她心里高兴,藏不住事,逢人便讲,四邻八乡有来往没来往的都知道她如今有一个极出息的外甥女婿,马上就要发达了。
邹大娘说话赤诚,苏遮月也缓缓放下了戒心。
她见着邹大娘高兴非常,多少也明白些其中缘故。
之前李祁虽然中了进士,却没朝中关系,也无金银疏通,只能是外放到县里去,看以后有了政绩再往上升。
可这离京容易回京难,若无朝中人提拔美言,一个小小的县令早淹没在外州府冗繁的人事中,想回京任职难如登天。
这一中进士便能留在京里做官的,若没有家世背景,那必定是文采或品貌极出众,被贵人赏识了。
这的确是值得炫耀的。
邹大娘笑完,却又叹息一声道:“可怜我那妹子长得好,也嫁的早,偏偏没的福气,自个儿早早去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孤女。她婆家不想养个光吃闲饭不干活的丫头,就给扔了回来,如今长到这么大,全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将她拉扯出来的。当初拖媒人给她说那个姓王的书生,她还不乐意,嫌弃人家穷酸,可我看着人真挺老实的,读书也好,先生都夸……”
她说到这里,抱着孩子冲苏遮月得意一笑:“你看可不就是我眼光好么,现在人家当真有出息了,我一听到讯儿便觉得是祖坟烧高香,当即和老乔一合计,便将家里那间铺子卖了,换了些钱财,打算上京投奔他们。”
“虽说这京城是温柔富贵乡,寸土寸金,但我们如今在朝里也有人不是,没准也能赁下个小铺面,做点小生意呢。”
其实只他们自己也就忍着在阮州过一辈子算了,但谁知老树开花,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换家业上京,主要也是为着这孩子考虑。
一辈子待在阮州能有什么出息,往后长在京城,学在京城,且让她那外甥女婿多指点指点,没准以后也能考个一官半职,他们也就不用再辛苦做生意了。
“哎呀,瞧我,都说远了。”
她一拍脑袋,看着苏遮月道:“上京前我们就听人说这一路劫匪多,能不停便不停,可偏偏在路上这马儿突然拐了弯,怎么都拉不住,等停下来了便见着你一个大姑娘躺在溪流中。”
溪流……苏遮月愣了一愣。
莫不是泉下有水道,她无意中被水流冲了出来么?可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