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依旧面色如常,可是放下竹帘的同时,凤眼里却也不由微微一暗。
上官惊鸿倒是丝毫不知,此时此刻这位长乐侯爷却是在皇宫内与年轻的禄明皇对酒谈天,而交谈的对象,却恰好就是他这位上官大将军。
「段小侯爷,三个月说短不短,但是说长倒也不长。你就当真这么有把握?这么不慌不急的。」
禄明皇此时只是简简单单穿着一袭白袍,微微眯起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皇上可知「治大国若烹小鲜」?」
「当然,可这又有何干系?」
「一样的,这是一样的。」段景玉伸出手,微笑着抚摸着身旁雪狐毛茸茸的耳朵,慢悠悠地说:「景玉勾引上官将军,就恰同皇上治国,考验的乃是火候。这其中,最忌讳的便是太过急躁,猛火烹饪。慢慢的,偶尔暗示一点,且后再欲擒故纵,上官将军这盘佳肴才算真的入味。」
禄明皇不由一愣,虽然有些恼于段景玉把治国这等大事跟他这些风流勾当搅合在一起,可是一时之间居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最终也只是无奈地低头饮了口杯中的杏花酿。
烟华京都的三大花街、十大名馆乃是王孙贵族们夜晚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一入了傍晚时分,整片街巷都开始渐渐涌起人潮,一盏盏的花灯亦会一直点燃到次日天明。
一辆轿子停在辰星馆前,竹帘被撩起,一年轻男子手握象牙骨扇,身穿湖蓝色锦袍悠然走了下来,正是长乐侯段景玉。
辰星馆迎客的门人显然是对这位段侯爷熟悉之极,立刻弯腰行了一礼就要把段景玉往馆里请。
段景玉脸上带这样一丝笑意,摆了摆手:「你不必领了,我自己过去。」
话音未落,他人就已经往辰星馆的正厅处走去,而身后的随从则早已把一锭赏银扔在了迎客门人的手里。
正厅之中,前方搭的台子上坐着一个白衣俊秀男子,正低头姿势优雅地抚着琴。
辰星馆乃是男馆,是以的确没有十大馆中其他女馆那般热闹。但是即使如此,第一层的数十桌席位倒也七七八八坐得满了,每一桌自然也都有数个馆里美妙少年相陪。
段景玉无意停留,径自上了二楼才开始与一些坐在屏风隔出的雅厢中的人打起招呼。
他虽也是来寻欢的,可是身段姿容都风流俊俏,眼角一点朱砂痣更是明艳欲滴,这么翩翩走过之时,竟是比辰星馆里的头牌还要引人注目得多。
所幸这里坐着的人都知道段景玉的身份,对这位烟华京都最风流浪荡的长乐小侯爷即使再垂涎,也不敢有丝毫逾矩。
段景玉一路走到第三层,才终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曲起指头扣了扣。
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迎出来的年轻男人有着修长勾人的身段,还带着一丝刚刚沐浴后的淡香。
段景玉面上微微一笑,不等对方开口,伸出手臂轻轻一勾男人细窄的腰肢便推门走了进去。
……
深夜时分。
房里点着味道浓郁的香薰,段景玉就靠窗坐在矮几前,慢悠悠地摇晃着手中的青玉酒杯。
他身旁的年轻男人正盘腿奏琴,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轻薄的雪白长衫微敞开露出了大片的光滑肌肤,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的动作煞是好看。
「你也累了。别弹了,我们说说话。」段景玉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淡淡地开口。
「文青不累。」白衫男子轻声应道,随即依旧乖巧地放下了琴:「侯爷想聊点什么……?」
段景玉笑而不答,只是转头看着身畔男子秀逸耐看的眉眼,慢慢地,目光才意味深长地往下滑落到那白衫敞开处的锁骨和肌肤上。
名叫文青的男子虽是辰星馆的头牌,可是被眼前的长乐侯爷那一双浅墨色的桃花眼这样微微眯起看着,只觉得身子一热,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忍不住便微微想转开头逃开。
「嗯?」段景玉只是懒洋洋地一伸手,托住文青的下巴把他的脸又扳正了回来。
文青轻轻一抖,似是有点承受不住段景玉的视线,顺势倒在段景玉的怀里才喃喃地开口:「那侯爷……今晚在这儿过夜吗?文青、文青这几日,当真想您得很。」
「你想我?我们有多久未见?」
「三日,可文青心里……」
「三日你便已想我了,那么……」段景玉唇角微翘,虽然怀里拥着的男子身段柔软纤瘦,可心里却想起了那个有点木讷倔强的上官将军。
先前那一吻,这几日应该已经让上官将军心里翻腾了好几轮,若收网太迟,可别让他彻底把这事儿忘了。
既是如此……段景玉略一思量,放开文青道:「今夜不留了。我尚还有些事,现在也就要走了。」
在这种时候忽然被松开,文青虽然也怔愣了一瞬间,却还是顺从地站起身,为段景玉整理了一下衣袍才轻声道:「是,文青送送侯爷。」
「不必。」段景玉略一摆手,便自己往屋外去了。
文青站在门口,直到段景玉的身影消失,眼神才终于渐渐黯淡了下来。
文青早就听说过这位长乐侯爷虽是出了名的多情,可是一旦腻了却又是无比的决绝,再也不会有丝毫眷恋。是以单这辰星馆里,就不知有多少小官相公曾为此心碎。
先前他未曾领教过这位侯爷的手段,还曾有所不解。
可如今与段景玉这般亲近的相处,被那样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看着,那人眼角一点红痣在灯火下更是鲜艳欲滴,他也才终于明白了所谓勾魂夺魄、无法抵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