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秀陪着她闹了会儿,难得出了京,又身怀有孕,沫沫的心情最重要,“听说前面有个安福寺,祈福保平安的,要不靠岸走走?风景该是不错……”
沫沫深深看了井秀一眼,嘴角的笑容更多了,“四哥哥有闲轶了,我担心也是多余的。可……井亭打小跟着四哥哥,在我眼里也把他当半个哥哥看的,何况他又是你亲哥哥,自然是快些到江宁才好。”井亭为胤禛挡了多次灾,也伤得不轻,井亭也还是井秀的亲哥哥。
闻言,井秀灿烂一笑,“你难道不怀疑,我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是对你用了一招‘口是心非’,让你迁就我了。”话虽如此,他的笑容里,永远是那么清澈,对着沫沫的时候。
“这很重要吗?”沫沫接着又瞪了井秀一眼。
他们之间,似乎越发得像是好多年、好多年的执手夫妻了,默契,合拍。
然而,即便沫沫和井秀心里担忧着胤禛和井亭,但总得顾着沫沫肚子里还未满三月的孩子,风景看得少了,却依旧不能日夜兼程地赶路。
相较而言,那个夜奔向着江宁而去的闲轶,等到入江宁府的时候,完完全全失了“先生”的风度,丝毫不剩。
“啪!”的一声响起,敢这么闯胤禛书房的,除了刺客,大概也就怒中的崭闲轶了。
胤禛把视线从书册移到门口站立的男子身上,胤禛眯眼,就这么瞧着背光而立的闲轶,相视许久。
胤禛放下手中的书册,张张嘴,没有一句话出口。
闲轶的辫子松散了,下巴冒出了一撮一撮的短胡子,脸上疲惫的样子来不及掩饰,然而,那一双盯紧了胤禛的眸子,光亮光亮的,甚至会让人觉得刺眼。
那一种刺眼,此刻瞧入胤禛眼中,便是暖洋洋的耀眼。
闲轶动了,一步步走近,这个能轻易让自己失了心神、失了分寸的家伙。
胤禛的情绪,未明,神情却是这些天从未有过的放松舒适。
再坚强的人,也需要,有时候,有个人,让自己放松着,靠靠。
“轶……”这大概是胤禛最柔软的时刻,因为思念,因为愧疚。
“啪!”的一声,刚才是踹开了门,现在是踹开了胤禛旁边的茶几,“啪嗒!”的一声连着一声,茶杯茶壶碎了一地。
果然,先生,暴戾了。
“你……”胤禛难道是欺软怕硬的主儿?笑话!
可,闲轶先发制人,还没等胤禛对着自己刚才踹脚的行为发怒,就在胤禛一个“你”字略带气势的出口,闲轶瞬间伸手紧抓了胤禛的衣领子,然后拎起来,就像是拎个小鸡一般……
胤禛意识到了,前途一片黑暗。勤练了多少年,居然这种时候在闲轶面前丝毫抵抗不得,一个手臂受伤了,胤禛下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再因为反抗而伤上加上了,另一只手臂,被闲轶轻轻松松钳制住了。
闲轶拎着胤禛的衣领子,把人往床上一扔,自然是避开了受伤处。
于是,钦差王爷的书房里,这一通噼里啪啦的声响,愣是没引来任何一人点蜡烛(做灯泡)。
彼此的伤,彼此的痛,彼此会幸福
胤禛被闲轶一把扔在床上,即便是被避开了受伤的左臂,即便是闲轶已经使了巧力,可这样一连串的动作,胤禛毫无防备,结结实实被摔着了,“哼……”闷哼一声,明显是痛了。
“你还知道痛?”闲轶冷笑一声,情绪看在脸上不见怎么冲动,却显然是有些失控了。
明知道,堂堂四爷怎么会轻易受伤?准时定了苦肉计的。
明明都知道的,可忧虑的心怎么也忍不住,换了几匹马连夜赶来,瞧见胤禛一副不痛不痒的架势,闲轶心里那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胤禛缓了缓疼痛,直起身子在床沿上坐稳了,抬头看闲轶,一如既往,皱眉,沉默。
见胤禛这副神情,闲轶是最头疼的。
瞧着心里头堵得慌,瞧着心里头烦得厉害,瞧着心里头……疼惜极了。
“哐”地一声,闲轶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匕首,胤禛记得,这小东西闲轶向来宝贝得紧,是额娘佟芳华在闲轶和沫沫大婚那时候,送给闲轶作为贺礼的。
胤禛的思绪还停留在匕首,闲轶突然将左手的匕首鞘扔到了胤禛一旁的床沿边,然后在一瞬间,就这么将右手中的匕首直直插进了自己的左臂,血,顷刻间,染红了青袍。
胤禛来不及阻止,就眼睁睁瞧着闲轶伤了右臂,因为那伤口的位置,胤禛是明白的,右手将床沿的匕鞘抓住,紧紧的,紧紧的拽死了,迟迟未动。
闲轶笑得嚣张得意,丝毫不觉得痛楚的样子,分明,那小小的、削铁如泥的匕首依旧还插在他的左臂,那伤口的位置,与胤禛右臂伤口的位置,是一样的,伤,更重。
“痛不痛?”闲轶,笑着问胤禛。
闲轶是觉得他自己不痛,一如胤禛似乎不痛的样子。
闲轶想要知道,看着自己的这个伤口,胤禛心里会不会痛?
“你……混蛋!”胤禛拽着匕鞘,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沿,骂了起来。
面对自己手臂上被刺客刺伤的,他可以无动于衷,只为了用点苦肉计换取更大的利益,可是,面对闲轶身上的痛,面对闲轶神情中的痛,胤禛……痛了。
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将闲轶手臂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帮着处理伤口,好一阵忙,等到为闲轶上好了药,瞧着闲轶稍稍有些发白的脸色,胤禛定定地看了眼前这个人许久,原想出口说一句“你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