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得了回禀,愣了愣,发出一阵轻笑声,听不出喜怒。
太子爷风风火火闯进了四阿哥的卧房,瞧着床上躺着的弟弟,倒还真是有些诧异,明明前不久才好好的,怎的这会儿子真就一副病弱的样子了?
摆手挥退了所有奴才,关起门来,太子爷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愣是把“胤禩”瞧得都有几分胆怯了,难道是玩得过火了?照着先前,胤礽还算是让着自己这个四弟的吧?应该没那么容易恼火,毕竟自己的确一副病弱样儿!
“你……”胤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弟弟那身子折腾,一个箭步冲过去,也顾不得弟弟什么反应,顾不得其他所有,俯□子,伸手揽住“胤禩”的脑袋,朝着那苍白的脸凑了过去。
“唔……”
吻了!这辈子的初吻啊!
“唔……”
“你……混蛋!”“胤禩”狠狠推开,又使劲儿用袖子擦着嘴唇、吐着口水。
胤礽眼神定定看着,也不说话,许久之后,“既然病了,那就好好修养身子,刑部的差事,二哥帮你向皇阿玛请个恩典……免了吧。”
太子爷,奸笑。
爷不和你小子计较,还真当爷是软柿子?
☆、梦里
“胤禩”连着好几个晚上都做梦了,做着一个个类似的梦。
冰冷的雪天里,在冰冷的紫禁城,老四从背后走近,捧着一件大红的披风,上佳的质地,亲手为自己披在肩上,“胤禩,这样就不冷了。”
“嗯。”他回头,眼中映着一个胤禛。
胤禛是笑着的,不知道是因为这好似能融冰化雪的笑容,还是因为身上这厚实的披风太过暖和……胤禩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好暖、好暖。
直到,梦醒了,忍不住苦笑,笑得眼泪都溢出了眼眶,有多久了,都不记得哭了……大概是上辈子临走之前,愧对额娘、愧对九弟十弟,哭过太多次,哭得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
以为都不会再记起,以为可以重新来过。
额娘,是陌生的额娘,她不再认识自己。
弟弟,是陌生的弟弟,他们有一个疼宠他们的八哥。
那个只会在梦里给自己温暖的……四哥?
自己就是胤禛,自己就是老四,自己就是四哥,又哪里还能再有一个四哥呢?
“呵!呵呵……”满是嘲讽,分不清是在嘲笑着谁?“胤禩”关起门来一个人发疯,也不顾忌门外是否还有谁的探子在张望倾听。
梦,都是反着的。
所以,梦里的温暖,其实现实,就只剩下了冰天雪地,他赤、裸地站立在冰冷的紫禁城,逃不出去、也找不到可以收纳自己的屋子,独自一个人,守着寂寞和冰寒,慢慢消亡。
阿其那。
胤禩。
阿其那。
胤禩。
……
当温暖的美梦,突然在那天夜里变成了噩梦,接二连三的恶梦缠绕,没有尽头可以期盼。
四哥一声“胤禩”,是从没有过的真诚和想念。
雍正一声“阿其那”,夹杂着数不尽的厌弃和憎恨。
交错着,缠绕着。
分不清,哪个才是谁?
分不清,自己又是哪个,胤禩,还是阿其那?
自己,是恨着的,还是如何?大概是真的寂寞久了。
原本只是为了糊弄太子胤礽的招数,这会儿,没几天的功夫,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折腾成病秧子了,“胤禩”只觉着浑身酥软提不起劲儿,唯有软趴趴地躺在床上,瞧着奴才们在跟前晃来晃去碍眼,就都打发出去了。
“主子,您好歹多少吃一点,否则,病怎么好呢?”兰淋是四阿哥院子里的姑姑,就好比“胤禛”那儿的方茴,“胤禩”打小就是兰淋伺候的,她的聪慧也不输方茴。
“胤禩”神情恹恹的,没精神,原本的确染了些许风寒,然而,因着夜夜梦境侵袭,小病就滚雪球般一发不可收拾了,“你也去休息吧,咳咳……瞧你脸色也不比我好多少,有小多子守着就行了,若是姑姑你再倒下,可就真没个贴心的照顾我了不是?”
兰淋好脾气地笑笑,还是点头应了,嘱咐了一旁的小多子几句,就先行离开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主子,自小就主意大得很,哪个又能劝得了?
除非,主子自个儿想明白了,才能回头。
兰淋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这眼下的景象,让她不禁回忆起了,那是康熙二十年,主子三岁的娃,愣是宿醉不醒,之后大病了一场,才渐渐转好,那么,这一回,又是为何?
“怎么一口都没吃?”冷不丁背后传来一声响,吓得兰淋差点摔了手中的盘子。
“……”回身,赶紧着定下心神,给太子爷请安,“奴婢给太子殿下请安,您吉祥。”好在太子也是四阿哥院子里的常客,兰淋很快就稳住了心神。
胤礽知道眼前的宫女姑姑是四弟厚待着的,所以并没有介意失礼之处,“怎么一口都没吃?”很是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因为,是真的在意和关心屋里的人。
胤礽把过错都归到自己身上,他这样一个太子储君,从来都是众人的焦点,也从来都把自己当做所有人眼中的焦点,也就更容易引得他轻易把一些过错,不问缘由地一股脑往自己身上堆。
如果,能够预知此次四弟有这么大的反应,闹得他病情加重,胤礽想着,绝对不会急着敲打一番,现在倒好,在皇阿玛跟前嘀咕了几句,顺利让皇阿玛解去了四弟在刑部的差事,原以为,凭着他的性子,定是和自己犟着斗下去。
胤礽承认,他期待着,能够逼得四弟显出更多的真性情,这小子若是恼火怒起来,那模样,定是很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