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康熙和“胤禛”父子俩拼杀了好几盘,显然,“胤禛”的棋力进步不小,这倒不是“胤禛”谦虚,他的确有留着一手掩藏实力,但是,无法否认,如果对手是康熙帝,哪怕全力以赴,自己的胜算……还是小了些。
太子胤礽来的时候,就是见着这样一个场景,眼前的父子俩对阵而坐,各执黑白,你争我夺……胤礽身子渐渐僵硬了起来,他脑海中似乎回忆起了那样一个片段,小时候,皇阿玛为自己讲课,胤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然后,他就是这么站在门口,看着皇阿玛专注地为自己讲解,胤褆那时候的眼神……
胤礽如今想来,虽然无法看到自己此刻的目光是如何,但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此刻,怕是也落了下层……从未料过,有一天,看着皇阿玛,竟会是觉着,他是别人的皇阿玛。
原来,这一直就是个事实。
“皇阿玛!”朗声唤了句,微微给康熙爷施了一礼。胤礽才刚二十出头,年轻气盛依然是有的,却早学会了几分康熙爷的帝王沉稳。
康熙似乎仍然沉浸在棋局中,没有回应,胤礽微微低头,眸光一冷,却瞥见“胤禛”下一刻起身,“二哥。”同样微微一礼,不失规矩。
康熙这才抬头,手中的黑子还未落下,“是胤礽来了?梁九功。”
梁九功眼明手快,年纪也不小了,却像个小伙子一般利落,赶紧着给太子爷搬来了凳子、递来了茶水。
康熙又把视线转回棋局,“胤禛”的棋下得很有天分,然而,也难得像是这一盘,今晚最痛快的一盘,康熙此刻心里怕是唯有这黑白世界。
胤礽失笑,对着仍然站立一旁的“胤禛”摆摆手,“八弟,别分心了,倒是让二哥好好见识一回八弟你的棋力,总听皇阿玛夸你,难得让二哥逮到一回。”这样的皇太子,很有几分温文尔雅,却也不失储君尊贵,和着兄弟说话,几分亲近,几分疏离。
“胤禛”点点头,重新归位,还真没把一旁观战的太子爷当一回事,他也想痛快地战上这一局。
有些决定,想来要提前了,即便仍有些不舍。
胤礽瞧着“胤禛”和康熙两人,时而眼神闪烁,面上却始终一派淡然温和,像是同样被棋局战势吸引了。
然而,等待结局,却是,这一晚,没有结局。
“胤禛”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今日,并非得意,却实在是有些忘形了,误了康熙爷的晚膳,老二静静观摩,从头到尾没说一句,直到刚才,梁九功拿着两广送来的急报递到康熙爷面前,自己便主动告退出来了。
太子爷自然是留下来,有要事相商。
而康熙爷即便再有不舍,此刻,却还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案上的奏折,两广突发大水,去年才拨了不少银两修建堤坝,如今却急报上奏,堤坝尽毁、民不聊生。
……
康熙爷没有料想到,就是这么一盘未完的棋局,一耽搁,竟然足足等了三年有余。
到那时,“胤禛”亦不是如今这个少年了。
☆、将离
两广洪水凶猛,是天灾,亦是人祸。
新建的堤坝,如此不堪一击,康熙在御书房直接朝着底下的臣子奴才们摔了不少折子,帝王心中确实怒火燃烧,可其实也没此刻面上表现得这般震怒。
下边儿奴才们做事,当前一套、背后一套,说得天花乱坠,临了,像是如今这般境况难以收场,也是常事。
连续好些天,康熙爷愣是没给哪个好脸色,就是太子胤礽,也赶紧着收起玩性、严阵以待。
“皇上下旨,让太子和四贝勒去赈灾。”少年的语气十分疏离,似乎口中道出的这几人,不是他的阿玛和兄长。
听胤祐这么提起,“胤禛”却是丝毫没去理会这话,反而带着几分郑重,眼神直直望进老七的眸子,“你当真决定了?”
“嗯?”胤祐一愣,过了片刻,扯了扯嘴角,“自然是决定了。还是说,你后悔答应了?”
胤祐以为,“胤禛”会对这次两广的事上心,可不,自个儿得了消息就眼巴巴地送来,却没想到,他竟然提起另外的。
没有避讳,“胤禛”的眼神移到了胤祐的左脚,“你额娘那里……”
“八弟是真嫌弃我的腿疾,怕我拖了你的后腿?”顷刻,胤祐神情一变,有自哀,也有愤怒和恼羞。
“胤禛”低头翻了个白眼,这丫哪里像个兄长了,“成嫔那里,你好生劝劝。”是了,这胤祐,打一开始,自己就没把他当做七哥。
闻言,胤祐一改刚才那副模样,显然不过是装样子做戏,“这你放心。只是,皇阿玛那里,就劳烦八弟你了。”
默默看了这些年,胤祐从来没有忽略,皇阿玛对八阿哥从最初到现在,一直在变,如今瞧着澜妃和八阿哥在宫中的日子,可见一斑。
对于,“胤禛”如何劝说帝王,胤祐没有兴趣,他神情是得意的,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精彩的日子……很早以前,就想着离开。
胤祐没有在“胤禛”的院子的逗留很久,离开的时候,即便因为当年落水留下腿疾,然而,迈出的步子却是轻松的,“胤禛”能够感受得到,胤祐掩藏得很好,连自己都说不上来,曾经一度自卑自弃的七阿哥,究竟何时变成如今这幅性子?
胤祐总还是默默帮衬着自己这个“八弟”,“胤禛”如此想着,念起这些年胤祐忽冷忽热的亲近,也就容易释然了。
“时间还早,去给成嫔请安。”这语气,丝毫不像是个弟弟对哥哥该有的,“胤禛”习惯了发号施令,满意看到胤祐还未跨出院门的步子顿住了,弯了弯嘴角,“我不希望从皇阿玛、或是额娘那里听到成嫔对这事的抱怨阻挠。你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