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伺候阿玛用完了,再去不迟。”自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让平日里清冷的面容顿时也柔和了起来。费扬古在旁瞧着,不得不感叹,不愧是父子,变脸都是一样的本事。
“李德全,还不滚进来。”康熙爷一嗓子,让门外躲着的李德全连滚带爬进来听命,“去给八阿哥备一份早点来。”
费扬古识相地告退,今日看出端倪,似乎这位八阿哥甚得皇宠。
“胤禛”错愕之余,难免是有些欣喜的,在宫里的时候,因着额娘也算得宠,偶尔会在额娘宫里遇见皇阿玛,然后一家人一起用餐,倒也温馨,只是,这样的机会,到底还是很少,“谢阿玛。”当真情流露,这些年,“胤禛”习惯了直呼康熙爷一声“阿玛”。
然而,很快,这样安静坐着一起用餐的机会也难有了。
终于,开战了。
大阿哥胤褆跟着裕亲王福全率中路兵马直接赶往土拉河以北,康熙本该是率中路的,只是出行前临时改了道先去归化和“胤禛”汇合,不巧的是,康熙爷在归化出兵的前一晚,突染风寒,不得不留驻修养,这下,费扬古倒是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军统帅。
“阿玛,该用药了。”亲自端了药来给康熙服用,因为这风寒,康熙爷可是没少折腾人,毕竟是筹谋已久的御驾亲征,却不料败在了这小小的风寒之症。
皱着眉头,接过“胤禛”递上的药碗,一口闷了小半碗的苦口良药,对于“胤禛”这孩子的倔劲儿,康熙爷是领教够了,天晓得,康熙在第一次发现这孩子如此话唠的时候是如何震惊?这真是自己所认识的八阿哥?
不就是风寒而已?用得着这么盯着?只要表现出一丝不愿用药的意思,这孩子就能唧唧歪歪说上好一通,尤其还是用那双清澈的双眼盯着,愣是让康熙觉着会轻易伤了这赤子之心!
不是没有劝过,眼下战事正当,你八阿哥既然在军中历练了三年,那正是一展抱负的好机会,留在这里唠叨端药什么的算是如何?
不是没有骂过,你个毛孩子不懂事,大战在即,孰轻孰重,还能分不清?朕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病症,用得着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难堪大任……什么难听的,都说了,这孩子愣是倔强地跪着,一句不应。
作为父亲,康熙见了久跪不起的儿子,心疼不忍。
康熙虽然精神欠佳,喝了汤药容易犯困,可躺在床上无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起“胤禛”前几日的兴奋劲儿,倒是很有八旗子弟马上争天下的样子,原来,一出了紫禁城,这孩子才是真正的活了。
康熙感触很深,这一番久别重逢,他看到的八阿哥,和当初那个在宫中的八阿哥,已经不一样了。
该是振翅高飞的时候了,这孩子带给他的惊喜,还将会更多。
可这该死的风寒!
康熙爷怨念了,而且,比起怨念不能御驾亲征葛尔丹,似乎此刻更加在意的是,因为自己的病情耽误了“胤禛”一展拳脚的最佳机会,“已经三天了,胤禩,别让朕失望。”
亲耳听费扬古提起“胤禛”的天赋和刻苦,康熙才真正相信,这孩子将是个沙场的宠儿。
第四天一早,“胤禛”端药进屋的时候,还未走到皇阿玛床前,就听了这么一句,步子顿了顿,继续低头、没什么神情、装哑巴,亲自伺候着皇阿玛洗漱,看着皇阿玛用了稀粥,再喝下汤药。
康熙气闷,这小子……是木头啊?朕好说歹说的,你倒是给个回应啊!
儿子对着自己不是战战兢兢的,正是康熙爷欣赏“胤禛”的地方,可……太不听话的孩子,也不是讨喜的。
偏偏这孩子却是一片赤诚孝敬之心,康熙无法以此为罪名治了这不听话的小子。
李德全深深体会到了宫里梁九功的本事,话说从前,有时候见着梁总管一声不吭装木头的时候,还疑惑来着,现在李德全懂了,跟在万岁爷身边儿,尤其像是万岁爷对阵八阿哥这种状况,自己个奴才还是装木头来得安全些。
细细想来,敢这么忤逆万岁爷旨意的,“胤禛”这般,李德全确定这八阿哥是第一人,就是甚得万岁爷信赖恩宠的太子爷,也未曾如此放肆过。
“阿玛,儿子刚才问过胡御医,说是您的身子已经无大碍了。儿子不孝,这就快马去追大军,定不让阿玛失望。”
说着,为康熙拧了毛巾擦去嘴角的药汁,“胤禛”这才退开一步,郑重屈膝俯身磕了个响头,请罪,告别。
康熙张张嘴,似乎有很多话,却突然发现,明明是身子渐好了,却在这一刻还是虚得说不上一句话,几次张嘴,直到“胤禛”离去,也唯有沉默。
这三日,康熙知道,除了伺候自己,“胤禛”并没有懈怠战情,儿子眼中的认真和激情,康熙看得到,也看得懂,是因为心忧自己这父亲身子,“胤禛”生生压制住了驰骋的冲动。
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这孩子一番心意,竟让康熙有些……无所适从。
帝王家,这种赤诚,很难得,所以才尤为珍贵。如果珍贵了,那是否要回应?又该如何回应儿子的这一份情谊?康熙爷头疼了,这种问题,他第一次意识到。
“哎……”久久,叹息一声,对着空荡的屋子,启口轻声,“茗尔,吩咐下去,务必护得八阿哥周全。”康熙爷动了私心。
……
大概是归化的天气太过伤人,康熙爷足足养了半月有余,这才得了御医胡德辛点头,胡德辛是康熙爷的御用御医,为了大清朝帝王龙体安康,胡德辛的性子也是个倔的,愣是冒死劝谏,没让康熙爷带病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