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依言去翻,顿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脸色来——那些书,干干净净崭崭新新,便连一丝折纹都没有,只怕是刚出的书也没有这么新了。
贾蓉大大咧咧道,“不过是充个门面罢了,那些个历史地理风俗人情尚且值得一看,这诗词歌赋于我们却是毫无用处,只好给别人留个好读书的印象,我可看不懂这些玩意。”
水沐顿时想到对方当日看到自家书房的表情,暗暗在心里起事,定要把家中那空书房弄得比这里的还要华贵充实!!!
这边想着,水沐随手抽出一册手书,半分征询一下贾蓉的意思也无,全没有不问自取的尴尬,待懒懒翻开,却是一本贾蓉自己总结的战争体会,结合了贾蓉了解的古代战争,以及他自己亲身经历的现代战争,融会贯通,许多见解新奇大胆,却是闻所未闻,然在水沐这样的内行人眼里,一眼便看到了其中的可行性,绝非一般的纸上谈兵,夸夸其谈,想是早已深思熟虑,只待付诸现实了。
水沐顿时如获至宝,喜上眉梢道,“我正犹豫这次带不带你去,到底你还生嫩,但见你这见解,竟不是初出茅庐的雏,比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看得更透,若让你试试身手,却能不能将这些战术一一用上呢?”
贾蓉正在挥毫练字,闻言一愣,道,“出了什么事?难道西边草原那儿又有动静了?”
水沐扬着下巴鄙视他一眼,“你也忒看不起老子了,我才离开多久,便是余威犹在,也得让那群暴徒乖乖安静几年!只是前儿下面递上折子,有一股……叛军,我这几日正考虑如何布置,干脆你给我做副将吧,先练练手,只怕日后还有更大的仗要打!”
贾蓉见水沐说到“叛军”两字,含含糊糊,面露为难之色,顷刻间便联想到皇家争斗,想不到这么快便进入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自秦可卿无缘无故去后,他便心中有数,秦可卿代表的忠义亲王这一脉,怕是要和皇帝不死不休了,而他宁国府,明明是皇帝的臣子,却养着忠义亲王的女儿,暗中支持这废太子一脉,自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随后见情况不妙,又立刻将秦可卿当做祭品,只把一个好端端的皇家女儿当做了肆意揉捏的棋子,全无尊重可言,这般小人作为,皇帝便是痛恨秦可卿一脉,又如何能饶过踩践整个皇家尊严的贾府?只怕稍不留意,轻则夺爵抄家、流放千里,重则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下场必然惨淡,可笑贾珍却半分也未察觉,犹自醉生梦死,荒淫糜烂,无可救药,只把贾家往死路上一步步推近。
原贾蓉还打算徐徐图之,让贾珍慢慢失去在宁国府乃至整个贾氏家族说一不二的地位,力求在不着痕迹中接手并掌握整个宁国府,孰料变故来得太快,能让水沐明言“叛军”二字,可见皇帝也是打算撕破脸了!
这正是他和贾府翻身摆脱日后抄家灭族流放命运的机会,然而掌握不好,却会要了整个贾家人的命!
沉吟片刻,贾蓉拿定主意,扬唇一笑,“既如此,贾伯言敢不从命?!”
水沐亦回以意味深长一笑,“如此便好,只是以你如今身份,你可能代替贾家表这个态?”
贾蓉一双桃花眼灼灼生辉,光芒耀眼,“我只代表我自己与宁府,其余与我何干?”
改变…
却说以贾蓉的初衷,本是不打算管贾府死活的,只想一个人独善其身,找条活路便罢了,说他无心也好,冷漠也罢,这贾家确是鲜少有人能让他放在心头,那么少少几个,也是无辜女子,他日他若有了金钱地位,安置这几个女子倒也容易,并不用保住整个贾家。
待贾蓉中了武状元,真正迈入了官场仕途后,方才了解,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宗族对于一个人前途的重要性,一个没有宗族庇护的官场新人,只怕寸步难行,任有满腹才华,也不定什么时候便成了棋局里的弃子,甚或连这弃子也当不上,性命便全在人家的一念之间。
想要稳稳妥妥地活下去,他便不得不保住贾府,至少要保住宁府,这难度不亚于虎口夺食,早已成了皇帝眼中碍眼存在的宁荣二府,如何能轻易翻身?可若不能翻身,便是贾蓉如今做了三品参将,也终有一日难得善终,因故,贾蓉便想抓住这次机会,赌这么一个可能!
投诚与战功,一个也不可或缺。
初二这日,贾珍便感到不适,头重脚轻,忙召太医诊脉,却说是劳累太过,又多日郁结于心,元气亏损,若再不注重休养,只怕会落下病根,再难恢复。
太医遮遮掩掩的结论让贾珍绿了脸——甚么叫做“再难恢复”?难道他万花丛中过来的人,临到了却要落得那等不堪境地?
如此一来,贾珍终于慌了,病急乱投医,荣国府那边也与贾母说了,打醮之事不了了之,两边儿纷乱安慰看望,却没有一人提出有用的主意,贾珍也是惶惶无策,便让贾蓉钻了空子,又找了军医,都说要静心休养,不可为繁琐小事所累,亦不可再耽于享乐,这般结果,贾珍亦无可奈何,只好把手中权力分了出去,尤氏接掌了内院管家事务,那些个败坏门风的戏子娈宠之流,贾珍如今也是有心无力,便被尤氏打发了出去,贾蓉自然管不到父亲的后院,只与尤氏商量,那尤氏姐妹花如何处置。
尤氏本就为这对妹妹堵心,说她心里不怨那是假话,谁家媳妇见自己丈夫与小姨子厮混心里能好受?况这三人不知避讳,每常在尤氏面前露出丑态的也有,便是菩萨也有三分泥性子,何况她们也只是尤氏继母带来的继女,尤氏与她们还不是一对父母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