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沐被缠得不耐烦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世上还有这等厚脸皮之人,便是他愿意纳女人了,从王妃到侧妃到庶妃到侍妾到通房,哪个不是要出身有出身,要资历有资历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官之妹就想自荐枕席,把他一个亲王也看得忒不值钱了!这人到底是精明无耻还是蠢笨无知啊?
终于被聒噪得受不了,水沐忍不住起身便要离开,却看到贾蓉黑着脸站在他身后,那背后仿佛都衬着一朵朵幽幽黑火,神色极其不善地盯着他——身前的某人!
水沐笑了,等到烦躁的心突然便平静下来,仿佛喝下了一杯温温的蜂蜜水,腻歪极了!
“怎么这么晚才来,再不来我可走了!”
迎上贾蓉,水沐极其自然的问道。
贾蓉一边忙着用眼刀砍杀某人,一边漫不经心回道,“原不知你要来,早知道一起了,我被赵小子差点把衣服都拉掉了,也不知他匆忙个什么劲,难道杨大人还能缺了他的戏酒位子?”
他们两人说得轻松,旁边人闻言却是倒抽一口冷气,这水沐回京也有段时间了,原先对他盲目的迷恋也多有清醒,不说这位王爷多么难相处吧,但皇室该有的高高在上一点也不少,又混合了一身杀伐已久形成的说一不二气势,除了那帮子皇室人,谁站到他面前都倍感压抑,战战兢兢,打从心底里敬畏这位。
可这位贾大人,看着也没比别人多一个鼻子两只眼,居然就有胆量用那么轻松的口吻对忠定王爷说话,果然是武人出身,头脑简单,光练大胆子了!
旁人一惊一乍的态度自然没影响到这两位,贾蓉眼尖地发现那人还要缠上来,忙一把拉着水沐便往别处去,省得连他也被缠上了!
水沐笑嘻嘻地任由贾蓉拉着,却是一点也不觉得丢人,贾蓉把水沐拉到席上,方觉得不对劲,那人的相貌,那人的姓氏,怎么就给他一种熟悉之感呢?
“那人是谁,你认识?”
水沐撇撇嘴,傲慢地翻了个白眼儿,低声道,“哼,比个臭虫好不了多少,爷会认识那种人?听说叫什么孙绍祖,从外地入京谋门路的,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偏没人理他,我一来就缠上我了,偏他又没做得太过,又是上门拜访的,难道让老杨赶人?”
孙绍祖?孙绍祖!!!
贾蓉一下子不淡定了!
这家伙,和他们贾家很有渊源啊,虽说是荣国府那边的,本来与贾蓉没有关系,可他万不该来招惹水沐!
贾蓉这一日吃酒极不痛快,把水沐送回去,竟头一次没缠着留宿,而是转头回了府,想到那孙绍祖便一肚子气,心里装着一把邪火无处发泄,便觉得心头郁闷纠结,左右不得安宁,又想到将来这人娶了迎春又将人虐待致死——奶奶的,就算他与迎春不熟,那也是贾家人,岂能让外人欺负至此?
想来想去,整治孙绍祖的法子不少,可整治了一个孙绍祖,难免有李绍祖王绍祖赵绍祖的,防不胜防,不如送根里掐断悲剧!
他不便出面,却想了个迂回的点子,派人搜集如此这般一个集册,专门把大户人家内院阴私恶毒之处往夸张了述说,其中层出不穷的手段,并无丝毫避讳,贾蓉悄悄把这册子送与惜春,又与惜春说了一番,惜春本就在家待得无聊,正想着往日姐妹们一起的日子,听闻是贾蓉的主意,便乐呵呵接了手,先去了荣国府,邀了姐妹们,又往黛玉家中送了拜帖,黛玉自是欢喜不尽,亲自张罗准备着迎接她们到来。
而贾蓉这里,却让尤氏停止张罗自己的婚事,尤氏大惑不解。
交锋…
却说自贾蓉回京后,尤氏便把原先欲为贾蓉续娶的打算又拾了起来,因年前忙乱,还不怎么,自过了年,日日与那些世交人家来往,也见过了许多适龄的姑娘,要找到般配贾蓉的也并不难,那些个人家,又如何不知尤氏为何专门把精力放在自家的姑娘身上?宁府名声上虽荒唐了些,可贾蓉却不是个没出息的,年纪轻轻便是从二品的官身,又有战功,女儿(妹妹)嫁过去就是个诰命夫人,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两方都互有意愿,一个年节下来,尤氏倒是看好了几个姑娘,只待贾蓉过目点头,便上人家提亲,却不料还没等她提起呢,贾蓉忽然说要她暂时停止张罗,心中自然疑惑,便与贾珍暗中说了,想让贾珍问问贾蓉。
贾珍心中却是有数的,当初他敢和秦可卿半公开地‘暗通款曲’,一方面固然是色胆包天,荒淫过头,一方面却是心中明白,自己这个儿子尤好男风,对女人是不感兴趣的,娶了个天仙一样的秦可卿,也不过新鲜了日,就抛在了脑后,其他庸脂俗粉就更难入他眼了。
况他与贾蓉并无多少感情,为贾蓉张罗续娶不过是为了传承香火罢了,真正说放在心上,却从来便没有过,贾蓉不领情,他也乐得少操心,“他如今是什么身份,哪里还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看中的,只怕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又何必操这个闲心。”
尤氏叹口气道,“我却不是为他好,他都二十了,又有大好前途,没个媳妇在内院帮衬着,看在他那些同僚眼里,可怎么像样呢?”
贾珍不耐烦地道,“这媳妇还能天上掉下来不成?总得他满意吧?”
尤氏见贾珍这副姿态,不免想到秦可卿,心中便不痛快,心道贾蓉满意了也不成,宁可找个姿色平庸的,只要贤惠恭顺便罢了,再不能找个如秦可卿那样姿容的,便是贾珍如今已有心无力了,也难保不会看着眼馋,到时闹了没脸,可不是害了贾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