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二老还在车上静坐,看见几人乐呵呵的样子,不免也笑了起来。
程妈妈刘婷叹了口气:“圆圆越来越漂亮了,多好看的人儿啊。这要是我儿媳妇就好啦!”
程爸爸哼笑一声,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哼,你怎么知道不是?”
刘婷:“哎?”
没等他们多说,程璧回到了驾驶座,明珏也回到后座,和刘婷挨在一起。
程璧从前面向后方递过水杯,她接了过去。
四人系上安全带,车子启动,继续出发。
程琪回到丈夫的车上,和儿子一起坐在后排。小朋友乖乖坐在安全座椅上,绑好儿童安全带,手里攥着爸爸买的小汽车玩具,自己在半空中比划着。
邹遇摸了摸妻子的手,攥到手心里握住,带着点责怪的语气:“怎么站外面那么久,也不知道把手放口袋里暖暖?”
程琪凑过去,亲了下他唇角:“好了,我错了我错了。”
小朋友嘎嘎乐:“妈妈!亲亲!”
程琪也亲了身边的儿子一口:“好,亲亲你。”
邹遇失笑,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妻子和孩子亲昵的样子,眼神也是温柔明亮的。
程琪靠上前,趴在他脸旁说:“出发吧,孩子他爸。”
“收到。”
车窗外的风景极速倒退,小朋友看着看着就起了困意,没一会儿就靠在椅背上乖乖睡着了。程琪摸了摸儿子的小手,将小毯子盖到了他身上,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脸蛋。
瓷娃娃一样的小孩闭着眼睡着,长长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嘴巴嘟起来,时不时还吧唧吧唧两声。程琪越看越喜欢,觉得儿子越来越像邹遇了。
她看了看驾驶座的丈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戴着银色的素戒,她摸了摸自己的,是小小的钻戒。
和明珏讲的故事很简短,却是他们走过的十几年。
程琪今年30岁了,和邹遇相识的时候,才十六岁,上高一。她是班级第一,年级第叁;他是班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叁。
全年级一千个学生,他们两个能成为邻桌,也是奇妙的缘分。
那时候大部分的学生都选择住校,只有少数人走读。程琪是因为身体不太好,吃不习惯学校的饭菜,而邹遇是因为想省下住宿费。
邹遇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爸爸很快再婚,常年在外做生意,在物质上尽量弥补对儿子缺少陪伴的亏欠。但后母却不是个善茬,生父寄回来的钱财都握在她手中,做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却对继子极尽苛刻。
读初中的时候,继母明明在家,却故意反锁家门。他经常被关在门外,从傍晚饿到天明,身上还是前一晚的衣服。起初他一夜一夜地砸门,惹得邻居都害怕他,以为他是个疯子。假惺惺的继母却事后解释,她在公司加班,孩子忘了拿钥匙才这样,请大家不要见怪。
渐渐的,他变得愈发沉默。优异的成绩一落千丈,父亲不得不花钱让他进了市重点高中。
在升学的那个暑假,他遇到了程琪。
少女穿着鹅黄色的吊带裙,扎着两个麻花辫,清丽脱俗,和两个朋友挽着手说说笑笑,走在酷暑街头的树荫底下。她额头和颈间都出了细汗,笑容依然甜妹动人。
而他就站在街道对面的咖啡店,戴着黑色的口罩,隔着玻璃门望着她。
身上的工装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压抑许久的心终于躁动起来。
凭什么要受那个女人摆布?凭什么父亲的钱他一分也拿不到?
凭什么?
怒火中烧,他摔坏了一个咖啡杯,惊扰了店里的客人,扣掉了当天的工资。
他冷静地向客人道歉,用手一片一片捡起碎了的陶瓷,捡得满手鲜血。站起身,在众人惊悚的眼光中走向垃圾桶,哗啦啦地丢了进去。
抬起头,程琪还在对面的店里,侧着身子喝奶茶。
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说自己要住校,索要了一笔生活费。并且极力夸继母的好,故意说她忙得不沾家,来不及给自己做饭。
钱拿到手,开学之际,他却选择了走读。
他和另一个身世坎坷的男孩一起合租,住在四百块一个月的二居室里。
开学的时候,他意外地在班里见到了程琪。
她站在讲台上,温柔地看着台下的同学,自信地进行自我介绍。
那一刻,邹遇的心跳变了节奏。
……
孩子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爸爸”。
邹遇看了看后视镜,妻子也睡着了。
他将车子开得更稳。
沿途的风景还在变换着。但他始终明白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