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
流离许多年,杨烟还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间。
等真正坐到床上,她才现这床竟是个炕,底下还烧着地龙。
暖阁一二层皆通了烟道,炭火整日不熄,室内才能这般舒适。
一躺到温软棉被上,杨烟就觉四肢百骸都放了松,甚至热得微微出了汗。
索性脱了鹤氅和道袍,只着白色中衣摊着。
房间门口还有两个侍女守着听候吩咐。
门悄悄开了个缝,杨烟探出了脑袋,问那绿衣侍女:
“姐姐,这么大庭院,一天得烧多少斤炭呢?”
供给这么大楼阁和庭院取暖,一天要烧掉数百斤炭,当真是奢侈。
虽然舒适,杨烟却如有芒刺在背,翻来覆去无法睡去。
不知是该感慨当官真好、有钱真好还是该叹息这庞大的浪费。
时间已过二更,过不了两个时辰,那些衣单薄尘满面的卖炭翁就该驾炭车辗冰辙,冒着寒风入城门。
她想起张万宁说:“巨贾赚斗金,做工的平民就有饱饭吃”。
若如枢密府这般肯花大价钱买炭而不是像那诗中的宫人去抢,卖炭翁也该能有衣穿,有饭吃了。
想到这,她浑身都打了个激灵,一瞬也就解了“心忧炭贱愿天寒”的意思。
没有权贵的奢侈浪费,也就没有布衣百姓的衣食饱暖。
这世道不知何时就成了这样子。
继而又想到老杜“安得广厦千万间”的感叹,读来当真让人泣泪。
翻来覆去地想着,她更睡不着,索性起来洗了把脸。
门外的侍女见她出来倒水,忙提醒可以侍候她去旁边的浴室沐浴。
“不不不,不了吧,净净手脸就可以。”
杨烟给唬了回来,她极其小心,万万不敢在陌生地方洗澡。
又翻身上了床,也总算想明白了些事情。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嘛,像白乐天和老杜就是忧思太重了。”
杨烟又翻身坐起,想起箱子里堆的许多银票。
便借着烛光开始数钱。
竟有从没摸过的百两银票,当然是张万宁大手一挥给的,其他的加起来也有一百来两。
她本就不爱吃喝玩乐,这二百多两算来是够生活一辈子了。
重新躺下,杨烟拿手背到脑袋后面,心下感到无比安心,也就吹了蜡烛放了床帘闭上了眼睛。
但俗话怎么说来着?
不要高兴得太早!
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房间的门栓突然被崩开了。
一个人影摇晃着进来就翻身上了床,扑到她身上。
“谁?”
杨烟猛地转醒,丝毫没有心理准备,这次是真被吓到了。
惊叫起来,“你谁啊你!”
慌忙翻开他去拿烛台点火。
————
火光照亮了冷玉笙的面庞,是真的醉酒样子,躺在床上似转瞬就已睡着。
杨烟捂了捂尚在惊跳的心脏,放了烛台又摸了摸腰里别着的银票,才去床头去取自己的衣服。
猜他可能走错了地方,她转身想走却还是不放心,又从袖中捏了一点点迷幻香出来。
往冷玉笙鼻前一撒,嘴里念叨:
“形势所迫,师父对不住了!就让他安心睡几个时辰吧,别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