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回了府,夜深时刚巧看见窗外有身影一闪而过,看清了,原来那人是往你家去。这下不是探听你是什么?不是你就是云朔了,最近又手痒去管什么闲事了?」
燕端望昨晚压根儿没有回府去,一来他不知道紫澄回国了,因此没有回去与这亲亲邻居叙旧;二来,他本就讨厌回府看到那姓慕容的小子,因此即使回来了也多住在蜃楼,难怪他不知此事。
现下连本来放得好端端的俸给册都移位了,一定有人动过,因此,那人并不是探听云朔,是他。
有人在探听他?为何?是哪派的人物?
阑雪本来防他防得要命,但自从知道他是娆罗皇派来的探子后就没再管他了;李道月放在燕端府的探子被他揪出来后,怕被他反咬一口所以也不敢再动他,那还会是……?
燕端望的心咯登一下,竟想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难道会是……娃儿吗?要说最近有发生什么事的话,就是他攀上雅宫的外墙刚好跟娃儿对上了视线吧……但那样意料之外的重遇,一会儿的视线交错却似乎害惨了娃儿。
他知道的,也不再去了。
即使那些微的交集完全不够,只是打开了他心底贪婪的缺口,但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能再去招惹娃儿、不能把他推入更难堪的境地,再如何难忍,他都一定得停止这持续了数年的跟随行为。
但……现下反而是挑起了娃儿的好奇心,想反过来探听他到底是何许人物吗?可能吗?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
不、不能见,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对的时候,他要等待,再忍耐一下、再……
滕紫澄已提完了一笔大到可以建座楼的巨款,回头却见到那男人不知在呆什么。
只见他的童年玩伴将颤抖着的指节曲起来,碰着唇,仿佛要压抑什么兴奋地以齿缘磨着,却还嫌不够,燕端望随手拿起了桌头上的拆纸刀、用尖的一头往自己的虎口位戳下去,这一戳不轻,血慢慢地渗出来了……他痛,才像回复了点神智,眼神清明了点。
滕紫澄是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啦,但……
他手一圈,向外头的随从说,「瀑韵,去告诉阑将军说燕端望在公器私用,毁坏了帐房财物。」
燕端望耳听八方,霍地转过头来,表情无限愕然地叫冤,「喂!你别乱冤枉我,我何时有公器私用到了?我连新来的小官子也没弄上手!连碰都还没有碰一下!」
虽然他很想、虽然这是迟早的事,但现在没有就是没有!
「喔喔,你倒是说说看拆纸刀是用来干什么的?拆纸刀是用来破纸的,你竟然用来插手掌了,还弄得别人的刀都是血了,这是俸给房的财物吧?你这下还不是公器私用?」
「你爷的!我喜欢拿什么插手掌干你屁事?现在被毁坏的不是刀是我的手吧?我还想把你脚朝天插进地下种萝卜呢,可能还种得出娃娃脸萝卜啊!这算不算公器私用啊!?」
「我记得我没有派任何任务予你吧?如此晚才回来?」
声音从身后传来,守娆争在关上门扇之前还认真地观察一下外头的天色。
天才刚要暗,并不是什么「如此晚」的时分。
他已经很注意今天不能太晚回来,顶多就等到夜深点再出去,想不到这个男人还是有话要说。
他仔细地将门扇关上,动作放得慢,不想太快面对身后的男人。
「我今天去了月宫探听李道月最近的动向。」
「那老狐狸有什么动作?」男人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仿佛在说你有那么乖才怪。
「最近没什么。」
他转过身来,将披风拉下来自顾自地折叠、收在衣柜之内。
等待他已久的男人有些许不耐烦,但脸上还是无懈可击的从容。
如他所料的,娆罗緁的长指几转,徐徐把弄着白玉制的小巧酒杯,没有穷追猛打、但也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他站在原地等待男人把招数发尽,见招拆招。
「……去个月宫需要这样长的时间?你还去哪没有?」
何须问呢。
你不是都派人跟着我了么?守娆争真的很想这样反击,但他没有。
他为了娆罗緁在办事,但娆罗緁却另派了一些武艺不如他的人去紧盯他的一言一行,仿佛他每次攀出宫墙就是为了偷情般,真是有够可笑的主仆关系,他去探听娆罗緁的敌人同时,娆罗緁也在监视他,像套上一条松兮的狗链子。
「本皇倒是有个有趣的情报,你想听听看吗?」
「想。」
「我听说你今天除了到月宫之外,似乎还特意拐过去俸给房一趟了?怎样?难不成你是不满意本皇子给你的俸给了?你倒是说说看啊,本皇子在听着呢。」
「不。」守娆争无畏无惧地回望他,对他的声东击西心里有底,因此早准备好了说词。比起作假,说真话反而万无一失,只因娆罗緁是个疑心如此重之人,「我最近是在探听李道月的把柄,他不知从哪打听出皇帝陛下有把探子放进黑军的消息,用反间计也把自己的人混进燕端府,打算以此秘密威胁燕端家的人,但最近突然没有了动作,料想是被燕端家的人反击了。我在探听燕端家是否有持有李道月的把柄,想说帐房那边或许会有蛛丝马迹……」
那最近数晚在洛沐探听的行动听起来也就合理非常了,他还想解释得更详细,向来最热衷宫战的娆罗緁却似毫无兴趣,只见他举起了一掌,要他停下不用再说。
男人毫不怜惜地将指掌间把玩的小酒杯一掷,咯当一声,碎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