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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地下老人（第1页）

潮湿逼仄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类垃圾，这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旧式灯泡散发出微弱的光线。污水直接从台阶边缘流过，数圈铜线绕着一块磁铁，在污水的推动下做着切割磁感线运动，成了一台小型的发电机，灯泡的能源想必就是来源于此。与其说是居所，倒不如说是下水道的壁龛更为贴切。任谁也想象不到这竟是技术爆炸时代仍然存在的人类居所。

拾荒老人孤独地活在这个阴暗狭窄的空间中，没有身份标识码，没有亲人朋友，更没有工作和职能，仿佛与整个世界彻底失联一般，仅仅剩下了一副苟活的身躯。即便是在底层人类聚集的地下世界里，他无疑仍是被排斥和抛弃的一个。与死亡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老人给李应喂了些水和食物，做了些简单的包扎，勉强算是止住了血。一夜过后，竟坚持了下来。

老人瞥了一眼李应，说道：“小子！醒了么？”

李应：“我……没有死？”

老人：“你得感谢我，虽然你现在和死亡也没什么分别。”

李应懵懂地说：“是你救了我？”

老人：“当然是我救了你！”

李应：“谢谢……”

老人摊开双手，空空如也的掌心如同一片贫瘠的荒地：“怎么谢？不要说空话，在我这儿只讲现实，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李应：“您想要什么？”

老人：“你有什么我就要什么。”

忽明忽暗的灯光

照射在老人的脸上，高耸的颧骨显得有些狰狞，一双浑浊的眼珠里写满了可怖的岁月。灯影交错，仿如将这块小小的空间扭曲成了一座肮脏的牢笼。

李应略微思索，他不太理解老人的话，但听得出来他的意图并不很友善，只能试探着说：“等我回到地表世界，我就通知我的家人。请您相信我，我是个有身份的体面人。”

老人：“体面？体面在我这儿没用。”

李应：“那您的意思是？”

老人：“在我看来，你除了你自己，什么都没有。如果你要感谢我，就该拿你自己来感谢。”

李应：“我？”

老人：“对，就是你。我是个活在世界之外的人，很久没有跟别人有联系了，直到遇上你。”

李应：“我不太……明白。”李应有气无力地问，他的伤势还远没有恢复。

老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既然是两个人，那就是个最小的社会，就得有个等级高低。我可以救你，但你得做我的奴隶。”

李应：“……”

老人：“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什么等你伤势好转，就跑回地表世界去，恢复你原有的体面身份。但我告诉你，别再痴心妄想，我曾经是个高级机械工程师，这里的材料足够我搞出限制你的东西。”

拾荒老人艰难地堆叠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嘴角边的褶皱犹如一道道纵横的沟壑，在衰老的脸上描摹着悲惨的岁月。煞白的脸色却似

毫无生气一般，处处透露着死亡的气韵，显然是长期不受阳光照射所致。李应对此倍感心悸，甚至带着些微的恐惧。

李应：“我……好吧。毕竟，你是我的恩人。”眼下他命在旦夕，倘若活下去，兴许还有出头之日。但若是违背了老人的意愿，恐怕只有死在当下。

老人：“别叫我恩人，叫我主人。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落到地下世界来的？”

李应：“我……我叫李应。是一名理论物理学教授。我本该和妻子女儿一起乘坐空间传送器，到65光年外毕宿五星系的阿米莱尔行星上，开启一段奇幻的异域旅行。可是……”

老人点头认可说道：“果然是个体面的人。”理论物理学教授这个身份无疑代表着李应应有的社会地位。

李应接着说：“嗯，可是发生了意外，空间传输装置出现了问题……”

老人：“什么问题？”

李应：“我也不知道，但我的妻女都先行被传输过去，我则留在了地球。”

老人：“从你的伤势来看，伤你的人明显是冲着你的命来的。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应：“不，从来没有。我只记得被告知行程延期就独自离开了传送站。醒来之时，我已在地下世界的垃圾堆里。”

老人：“这中间肯定有着什么秘密。至少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否则也不会把你丢弃到根本无人问津的掩埋场。当然，我这个同样被世界

抛弃的人除外。”

李应：“你也是被抛弃到这儿的？也对，你说过，你曾是高级机械工程师。”

老人：“狗屁工程师！我的大半生都耗在了机械控制上，但人工智能机器人刚一普及，我就彻底失业了。40多岁的人，我能去干什么？除了机械，我什么都不会。”拾荒老人愤愤地说道，眉头紧皱，似是满怀无奈与失意。

李应：“无论以什么形式，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

老人：“休息吧，我能找到的蛋白质并不多，接下来你恐怕得习惯老鼠肉和蟑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