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宿一动不动,就连习惯了的,摩娑莫哲指背的手也停了下来。
半晌才问莫哲:“你的意思,你能占测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哪怕千年以后?所以,你学到了千年后的东西?”
“不,”莫哲坦言:“我只是看过历史,学过前人著作,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从两千年后来,莫瑶也和我一样,甚至四郎、五郎、七郎他们兄弟三个也一样,我们都来自两千多年后。”
毕宿的表情,真可以说是呆滞,可惜莫哲无心取笑,只紧张地观察着他。
本来说好了的,绝对不说出去的秘密,也一个冲动——不能算是冲动,早就想要告诉他,只希望毕宿和自己能够毫无嫌隙,才说了出来。
但……若他不信,该怎么办?
如此匪夷所思,想到毕宿可能的反应,莫哲已经隐隐失落起来。
是很匪夷所思,但是一切都不会比眼前的人更加重要,毕宿看到莫哲的失落,心里疼惜,在莫哲惊讶的神情中张臂把他牢牢抱紧,故意担忧地说:“糟糕!本来就觉得自己很老,还好这身体看来年纪不大,配你正好,这下,我一下子又加了两千多岁,你说出来,是不是嫌弃我老,不要我了?”
莫哲捂住嘴巴,不知是哭是笑,拳头在他胸前砸了两下,身体微微颤动。
毕宿也不管他到底是哭还是笑,提醒道:“快看!”
莫哲好像揉了眼睛,才抬起头来,向刑台上看,他们说话的功夫,仵作验看完毕,对邹仓道:“大人,这女子身上多伤且重,每一处都可致命,依小人看,是被人同时攻击造成的,除了死状凄惨,连小人都没怎么见过,其他没有什么地方异常。”
仵作的话,对百姓来说自然十分权威,听到他如此评价,忍不住又一齐猜疑姚安龙。
暴虐杀妻,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承担下来的罪责,恶劣程度,甚至跟苏家血案有得一拼。
姚安龙暗自咬牙,果然又被莫哲说中,这笨蛋仵作没瞧出不对来。
他连忙站出来,抢在官员下令前道:“咦!这话奇怪,她头骨碎裂,却一滴血都不见,难道长这样脑袋的女人还算正常?”
仵作被他指出来,回头一看,果然如此,但谁敢自承过错?立即强辩道:“头上都是骨头,一层薄皮包着,没有血管当然不会出血。”
姚安龙不懂人体,只急得抓头,忽然灵光一闪,放下手低头朝桌子狠狠撞去,惊起一片呼喊。
衙役也去抓他,慢了一步,只听“咚”一声,姚安龙滚倒在桌下。
这一下变故骤起,邹仓惨白了脸,那官员只道姚安龙事情败露要自杀,还微微笑起来。
一天之内,审结了两件案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却不曾想到姚安龙根本不是自杀,虽然动作急了点,到底没把自己往死里撞,两眼发晕地坐起来。
这边车里,莫哲和毕宿也吓了一大跳,计划里可没有这个。
看姚安龙坐起来,莫哲略一回味,才苦笑:“这样笨的法子,也亏他能想出来!”
什么法子?仵作和那官员看到姚安龙流血的额头,已经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去撞桌子。
他撞一下桌子也流血,那女子头骨都被打得塌陷下去一块,竟然没有一滴血。
仵作的说法,再也站不住脚了。
邹仓已经大约明白问题在哪,立即下令:“切开她的头颅!”
开颅
那官员不好再说什么,悻悻地坐着看。
仵作老实地照做,下面百姓中,有胆小的,也蒙了眼睛。
等天灵盖切下拿开,能看清的所有人都发出克制不住地惊呼——
那脑袋里边原本应该是白花花的脑子,可是脑子一点没有,倒有一条蜷曲着的,流着水的大肥虫子!!!
站在近处看清了的公孙雄在惊讶之后,抬起手臂扬了扬。
莫哲看到他比划,放下心来,虽然已经和毕宿商量得出这个结论,但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心还是一直悬着,此刻才完全放松下来,不自觉地偎向毕宿,待他拥住自己,才反应过来,顿时大窘。
“我、我……你……”
“不靠我你要靠谁?甘离吗?我虽然比他老,看着可比他年轻!身体也比他好,你亲眼看过的,嗯!还感觉过我的勇猛!”毕宿喜滋滋地,夸赞起自己来。
“……”算了。
数千双眼睛,光天化日之下,从一具女尸脑袋里找出一条比男人拳头还大的虫子来,这事情不是那官员能擅自决定的了,立即补救地起身亲自询问苏鸿离:“这女子是你娘子?”
苏鸿离呆呆点头,反问道:“她死了吗?”
邹仓不忍地拍着苏鸿离的肩,对他道:“你娘子一年前就死了,这虫子占了她的躯体,又去祸害别家,那时候她放过你妹妹,恐怕就是要她来背这个罪名,好替自己脱身,幸好被姚安龙揪了出来,不然还要害死多少人!”
苏鸿离眼眶通红,不知是吓的还是伤心的,要是他妹妹等得到今天,他也不会那么可怜,只剩下一个人。
那官员急着要去写信告知州府,拉着邹仓快走,邹仓只得丢下苏鸿离,沸沸扬扬的人声里,官府众人抬着引起轰动的尸体回县衙去了,只剩姚安龙和苏鸿离还在刑台上。
姚安龙见莫哲乘坐的马车朝县城去,心里明白他刻意避开,免得使人疑心,转头看苏鸿离还跪在那里,心里十分不忍,过去小心地避开他断手,扶起他。
“过去一切都过去了,留下性命才最要紧,跟我来,莫公子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