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春景知道此时自己的心境和反应、脑子里那些莫须有的想象都非常错误,或许这才是他经过这条小巷时感受到的不对劲的地方。那是一种预告,是一种示警,但他还是选择走了过来,还是将脑海里警铃大作的开关一把锤得稀碎。
他闭上眼睛一鼓作气来了个深呼吸,陈藩没来得及喊停,慌忙松手把烟从他嘴里抽出去,果不其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你吸这么猛干什么啊!”陈藩又好气又好笑,把烟掐了丢在墙角碎石堆里,拍他的后背,“你当这是高反了给你吸氧呢!”
贺春景咳得面红耳赤眼底含泪,生平第一次抽烟差点给他抽得背过气去,当即在心里下了决定一辈子都不再碰这玩意儿。他一边摇头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一边拼命咳嗽,好不容易把气理顺了,却见陈藩在旁边笑得发抖。
贺春景恼羞成怒拍了陈藩一巴掌:“不是你说让我进肺吗!”
陈藩不计较这种小打小闹,揩了揩眼泪:“我是让你进肺,你这一口都快让它进胃了好吗!”
贺春景也被逗得笑起来,刚才那点让他尴尬的小心思一扫而空,两人嘎嘎叽叽乐了半天,双双靠在墙上。
“你真要跟他再打一场啊?”缓了一会儿,贺春景还是憋不住担心,把这话问出来了。
“打个屁。”陈藩弯腰拎起被他丢在地上的粉色毛绒玩具,拍了拍。贺春景这才看清那是只兔子,斜眼向上看,面容狡黠。兔子的两只耳朵被系在了一起,扭成个把手,陈藩方才就是抓着这两只耳朵奋起揍人的。
“那你还跟他们约架?”贺春景不理解。
“下学期他们那破学校要搬迁,挪到城郊高速公路口。跟二中隔了十万八千里,回来找我干架得坐俩小时公交车,鬼才会来!”陈藩瞧了瞧手里的兔子,没破损,很满意,然后拎起贺春景的后衣领就把人往小胡同里拽。
贺春景被提溜着碎步跟上:“干什么去啊?”
陈藩往后看了他一眼:“一会儿有事?”
“那倒没有,”贺春景调整了步伐,随他往前走,“你到底干什么去?”
陈藩把他往电玩城商厦的运货后门里一塞,自己也跟着钻进去按电梯,随口回答:“欺负小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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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春景本以为陈藩又在说胡话。
直到他眼睁睁看着陈藩轻车熟路走进电玩城,在一干嘈杂机器中选中了一辆半封闭式的小车,掀开挡帘的那一刻——里面挤挤挨挨一窝小朋友齐刷刷抬头看了过来。
端着电动玩具枪的那孩子手上还打了个哆嗦。
“你抢劫小学生?!”
贺春景觉得难以置信,陈藩再怎么不良少年也不至于缺德到这个程度吧。
陈藩责了一声,用“怎么说话呢”的眼神对贺春景进行谴责。
他扯过按钮旁边的小筐子,把粉红兔子耳朵上的结打开,倒提着兔子尾巴一抖,满满一兜子游戏币被倒回了筐子里。
初中生们见这笔巨额财产去而复返失而复得,齐齐松了口气。
陈藩筛簸箕似的掂了掂筐子,又从中捏起一枚游戏币,开口:“再借一下。”
手里还攥着大哥哥给的厚厚一沓兑奖票,一个游戏币的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一群屁孩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怕陈藩反悔,紧忙端着小筐到其他项目去了。
贺春景还沉浸在他就地取材,随手自制流星锤的震惊里回不过神,愣愣地问:“不是不抢吗?”
陈藩把手张开,给他看那枚游戏币上沾染的一点血迹,不知道是刚才哪个倒霉蛋留下的。
他把贺春景拉到推币机前面,在几台正在运作的机器面前观望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把染血的硬币投进其中一个机器。
只见那枚硬币叮叮咚咚撞了几下格挡,掉在推币平台上,随着机器进进出出的动作被顶到最前端,挤掉了摞在平台边缘的几枚硬币。
下方吐币口一阵脆响,挤掉的几枚硬币被吐出来,陈藩如法炮制几次,在几台机器之间收获颇丰。
“你玩会儿?”陈藩转头看向贺春景。
贺春景没想到约莫四十分钟之前,他还站在大街上抬头仰望不知道电玩城是个什么东西,四十分钟之后,他就捏着天上掉下来的钢镚儿坐在游戏机前操练上了。
但他明显心有余而力不足,被满屏幕的英文绕得晕晕乎乎,机器里一惊一乍的音效搞得也跟着一惊一乍。
他走到推币机前头,把硬币往勤勤恳恳有如黄金矿工一般正在开采的陈藩手里一塞,示意自己不想玩了,并且被音乐震得有点想吐。
陈藩身上挂着一串新抓上来的娃娃,点点头,把玩剩下的游戏币统统丢给了那群初中生。
在街转角的河滨公园里吹了十五分钟的风,贺春景才算是把那股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他抱着新买的小饭盒,坐在河堤长椅上舒了一口气。
水面上习习的风,吹掉一身暑气带来的粘腻汗意。远远望着对面一溜打易拉罐、套圈、拉绳抽奖的小摊子,贺春景拍了拍身边展开双臂瘫坐在长椅上的陈藩。
“怎么了?”陈藩一抬头,身上穿绳挂着的十来个毛绒娃娃一起晃荡。
贺春景觉得好笑,遥指了一下套圈的摊子:“要不要把娃娃给套圈的大爷?”
陈藩也确实没想挂着这一群猪马牛羊回家,毛肠已经过了爱作祸的年纪,对于新玩具基本都爱答不理,带回家去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