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昉当真没走,忍着不适,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火锅的香气萦绕不散,喧嚣声与吆喝声不绝于耳,这是一个充满了烟火气的热闹世界。
而顾昉所在的一方小小的空间,像是被生生割裂开来,形成了一方静谧,与周遭格格不入。
顾昉坐得板正,手碰也不碰桌面,皱着眉在打电话。
那架势一看就是要等着苏青下班聊一聊,苏青余光瞥见,冷笑一声,将人晾在那里。
等得苏青空闲下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顾昉坐在窗边已经等了苏青整整四个小时。
苏青心里嘲讽想到,还真是有耐心啊。
苏青不想让顾昉打扰自己的休息时间,于是和领班说了一声,便去坐在了顾昉对面。
顾昉等得火起,见苏青终于过来,嘴里冷声说道:“苏青,我再说一遍,这里的工作辞掉,跟我回去。”
苏青好笑,问道:“跟你回去干什么?”
顾昉双手抱胸,神情理所当然,说道:“回去给爸爸妈妈道歉,认个错,你住回顾家,顾家不会少了你吃穿,你在这种地方,丢人现眼。”
苏青冷嗤一声,问道:“顾昉,你让我道歉,那你说说,我做错了什么需要道歉,需要祈求他们的原谅?”
顾昉说道:“当然是你在宴会上的举动,还有结束后那些话。”
苏青真是烦死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了,说道:“顾昉,我不认为我做错什么,而且我也说过了,你们顾家的一切,我都不稀罕,放弃继承遗产的说明书不是已经寄过去了吗,怎么还不相信。”
“而且,我凭自己努力赚钱生活,我不觉得丢人现眼,你要是看不惯,你别来沾边儿。”
顾昉眉头一皱:“苏青——”
苏青打断了顾昉,不耐烦说道:“你要是还说这些废话,那我就去休息了。”
顾昉瞬时记起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顿了顿,黑眸盯着苏青,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起诉了你的养父苏成和养母胡新梅?”
苏青点点头,“是。”
顾昉当即不容拒绝地命令:“撤诉。”
苏青毫不相让,反问道:“凭什么?”
顾昉皱着眉,十分不耐烦的样子:“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养育了你十八年,你起诉你的养父母,未免太忘恩负义,传出去不好听,再说了,你这么做,让林旸怎么办?”
苏青笑了一下,有点难过的样子,又很快消失不见,问道:“这么说,是林旸让你来的?”
顾昉被那个笑容刺了一下,心里掠过不舒服的感觉,他压下心绪,说道:“是,你在宴会上一闹,林旸的八卦消息京市已经传遍了,他已经很难过了,要是他的亲生父母再坐牢,对他的名声不好。”
苏青真是好笑,为了这亲哥哥,为了这可笑的亲人,为了书中那个可怜的苏青。
早就猜到是一回事,顾昉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良久,苏青敛住笑意,与顾昉相似的眉眼讥笑地看着顾昉,说道:
“你还真是林旸的好兄弟,他哭一哭,你就来命令我了。”
“你只知道林旸求你来让我撤销控告,那你有没有打听清楚,我控告的是什么罪名?”
顾昉:“”他还真没有。
苏青微微一笑,他早就知道了,只要林旸有要求,顾昉哪里会管那么多。
于是苏青说道:“胡新梅,拐骗儿童罪,是指拐骗不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人,脱离家庭或者监护人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顾昉,你总知道,林旸他妈是恶意交换我和林旸的吧?”
“还是说,你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事实,为了让林旸好过一点,你可以罔顾法律?”
顾昉心头一窒,这样的苏青,太过尖锐,让人——
顾昉没有说话,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怼不近人情亲哥哥(二)
苏青接着说道:“苏成,猥亵罪,指以暴力、威胁或者其他手段,违背男性、女性或者儿童的意志,强制猥亵或侮辱男性、女性或者儿童,并且情节严重构成犯罪。”
苏青眼神讥诮,看着顾昉,一字一句说道:“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规定: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猥亵儿童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一)猥亵儿童多人或者多次的;(二)聚众猥亵儿童的,或者在公共场所当众猥亵儿童,情节恶劣的;(三)造成儿童伤害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四)猥亵手段恶劣或者有其他恶劣情节的。”
苏青娓娓道来:“强制猥亵罪的犯罪对象为十四周岁以上的人,猥亵不满十四周岁儿童的,定猥亵儿童罪。顾昉,那你猜猜,我告苏成的是强制猥亵罪还是猥亵儿童罪。”
顾昉已经愣住了,他不敢猜,也不敢去想,面前才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面容明亮,眼神讥诮的少年,这些年经历过什么。
无论是强制猥亵罪还是猥亵儿童罪,顾昉都不敢细想。
十四岁下还是十四岁上,根本没有多大区别。
顾昉喉头梗塞,已经没有了成竹在胸,放下手臂,看着苏青:“你——”
苏青讽刺一笑,说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嫌脏。”
这样怜悯的眼神,除了让人恶心,别无他用。
顾昉仓促移开眼,目光落在了面前的水杯上。
这杯水,从服务员端上来到现在,已经四个小时,温热的茶水早就冷透了,纵然他口渴,却还是碰也没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