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门口,只听有人道,“你想去哪儿?”
安宁吓了一跳,转头才瞧见是秦远站在门口,冷冷的望着她。
“我要下山。”安宁黯然道,“三当家的,你们要的金子已经拿到手了,我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就算你们再把我送回吴宫,也拿不到什么赏银,吴王不会管我死活的。”
“谁说要拿你去换赏银?”秦远有些生气了。
“那我留下来做什么?”安宁苦笑道,“除了做针线,我什么都不会。”
“那你下了山,想去哪里?”秦远道。
“天地之大,岂会无处容身?”安宁道,“随便寻个地方,做些针线刺绣,总可以糊口吧。”
“你未免把这世道想得太简单了!”秦远道,“就凭你,若是下山,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是死是活也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操心!”安宁也有些生气了。
“你想都别想!老老实实就呆在这儿,哪都不许去!”秦远道。
“凭什么!”安宁道。
“你难道忘了?你上山时可说过,要把命留给寨子的,想反悔吗?”秦远道。
安宁愣道,“那是李大狗他们要报仇,我又没要人去报仇。”
“我不管,反正你们一路来的,你就是这寨子里的人。”秦远恶狠狠的道,“你不要想着偷跑,若是我发现你不见了,我就把你的李大哥他们几个全丢下那山谷去,你若是不信,就尽管试试!”
安宁怔怔地望着秦远,他到底想干嘛?
秦远又道,“昨晚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许对别人提起,谁都不行!”然后一转身,走了。
天一天冷似一天了,日子平凡的过去,没什么特别之处。秦远照样对安宁爱理不理的,偶尔碰面,不是一脸不屑的眼神,就是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安宁沉默着,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快过年了,大家都很忙,只有安宁不忙。本来厨房里事情是很多的,要腌肉腌鱼,准备过年的东西,可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杨大妈不舍得让她来厨房帮忙,只派给她一些缝补的活。魏小桔也不来了,听说周复兴走的那天,她也去送了,可只远远的站着,并没跟她师兄讲一句话。回去以后,就再也不到寨子里来了。
安宁很闲,闲得很寂寞。她找杨大妈去收罗了许多后山妇人们做绸缎衣裳剩下的布头,每日里拼拼凑凑,做着荷包、香囊这些小玩意,绣着最精致繁复的花纹,打发每一个白日和漫漫长夜。有时在昏黄的灯光做着针线,恍惚间,她想起在吴宫的那些日子,似乎也如今没什么不同,换了的,只是场景和流年。
这天,天空一直阴沉沉的,象用旧的老棉絮,皱着灰灰的脸。到了傍晚,终于飘起了小小的雪花。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安宁兴奋的站在院中,伸出两手接着一朵又一朵小小的雪花,日子似乎过得总算有些不一样了。
秦远回来的时候,看着安宁那么开心的追逐着一朵朵雪花,心头又涌现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女子的外貌真的不算太美,面具下的脸更令人惊心,可为什么,有时又总会让人觉得她美呢?就象在山谷下那晚的火堆旁,她笑得一脸灿烂,让人失神;阳光下她在院子里做鞋,她笑得恬静淡然,让人失神;冯金宝来拿鞋那天,她笑得毫无心机,让人失神;现在,她笑得纯真无邪,又让人失神。
起初,秦远觉得自己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这女子身上有他熟悉的宫廷味道,而且,她的眼睛生得有些象那个人而已。其实仔细看,这女子的眼睛与她的并不太象,只是笑起来的神采有几分相似而已。那么,自己的目光为什么还是会情不自禁总被她吸引呢?二哥既然早知道她的真容,又为什么会迷恋上她呢?
秦远在院门口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注意到安宁身上仍是穿着单薄的秋衣,他微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
安宁顿时停了下来。
秦远冷哼一声,“都多大了,还玩雪,若是病了,山上可没大夫伺候你!”
安宁立即转身回了房。
白云城的上空,此刻也飘起了雪花。
穷人家怕过冬,富人却是不怕的,因为他们有钱,住得起结实的房屋,烧得起旺旺的火炉,吃得起美味的酒肉,盖得起厚厚的棉被。可需要温暖的,不仅仅是这些,最重要的,是人的心。
此刻,刘府的主人正坐在火炉边,一面看着家中的账簿,一面拔拉着算盘珠子。他的眉头紧锁,似乎甚是不满,半晌,他才停下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厚厚的门帘一挑,一个女人带着些寒风走了进来。
他有些不悦,“青琼,说了不让你来的,你怎么又来了?”
青琼微笑着将一个小炖盅放在书桌上,“少爷,我炖了碗人参鸡汤,你趁热喝吧。”
“你怎么又去弄这些?夜黑风大,外面好象是下雪了吧?要是你滑了跤,可如何是好?”刘良行道。
“雪下了好一会儿了,不过不太大。”青琼手搭着微微隆起小腹道,“不过几步路,我很当心的。”
刘良行把她拉近些,轻抚着她的小腹,柔声道,“今儿感觉怎么样?辛不辛苦?”
青琼脸上满是幸福,“他很乖,一点也不辛苦。”她把炖盅盖子揭开,递到刘良行的手上。
刘良行笑着接了,青琼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捏着肩膀道,“我进来时瞧你看那账册好象不是很高兴,怎么啦?情况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