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格格惊呆了,贵女们也惊呆了,客院中只有风吹拂柳的细微响动。
“呀!”容淖转着指甲,佯学三格格的语气,慢条斯理打破安静,“我只是让人给了你一巴掌,你脸怎么肿了,如此娇气。”
“哇……嗝……”三格格气到打嗝,这次是真哭出来了,“六公主,我已给你解释清楚因由,你未免欺人太甚。宫中连宫女都讲究个打人不打脸,我阿玛乃是圣上的嫡亲兄长,你却叫个贱皮子掌捆我。今日就算闹到皇上面前,我也要讨个公道。”
“公道。”容淖轻蔑一笑,脸色说变就变,“正巧,我这还有一人,也想要个公道,你两不妨结伴告御状去。”
孙九全见时机差不多,脚尖往那‘不堪重刑咽了气’的梳头宫女肩上一勾。
梳头宫女得到暗示,瞬间直起身子,当众表演了个‘起死回生’。一把抹开面上的鸡血,目眦欲裂与三格格对质,“三格格,你受人指使,心思不纯,欲算计在场每一位贵人乃是实情,此言奴才敢对天起誓,若有半句构陷你的言语,必将永世堕入畜道,你可敢起誓!”
“啊——”
贵女们被‘鲜血淋漓的尸体’死而复生吓得惊叫,三格格则像青天|白|日|活见鬼。
“你……你没死……”三格格不敢置信瞪大眼,一颗心沉如冷铁,忿然指向容淖,“你诈我!无耻!”
任凭三格格方才一通理由编得天花乱坠,只要梳头宫女没死,尚能对质,一切都是徒劳。
“啧,猜到你会保她,本想给裕亲王府余存些许脸面的。”容淖起身,居高临下,慢悠悠拨开三格格的手,“你若早先便肯主动交代,而非自持死无对证,卖弄辩才,堂堂王府格格何至于走到与小宫女当面对质这一步。”
“不见棺材不掉泪!”嘠珞嘟囔道,斜乜失魂落魄的三格格一眼,“公主,可要立刻向上回禀,请求严惩?”
容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审慎,望向三格格。良久,才微不可察叹了一声,饱含深意道,“把旁人过错揽在肩上,半句不敢多言。罢了……也是可怜。”
三格格浑浑噩噩抬头,双目迸发出不敢置信的亮光。
她,竟如此轻易便放过自己了。
容淖轻轻把三格格推回那堆对她避之不及的贵女中间,略抬嗓音,意味深长道,“这时辰前面该开宴了,你们一群小姐妹流连风景,玩耍太久了,早些回去吧。”
贵女们本来还担心容淖得理不饶人,硬要把所有人都扯进浑水里。
届时,六公主与裕亲王福晋,她们可不知该如何站队。
如今乍闻容淖主动粉饰太平,犹听天籁,哪有不配合的道理。
纷纷行礼告退,左一句奇山,又一句好水,闭口绝不再提客院之事,恍然如她们此行真是赏了一处好景。
可有些事,到底是不一样了。
就拿这些贵女来说,她们虽算不上真正的金枝玉叶,但也尽数出自京城各个宗亲王府府邸。今日无辜被卷入算计中,虽不敢在外张扬,但回府后必定会对亲长提起。
裕亲王福晋爱惜脸面,连小孩在外哭闹都嫌丢脸,若知晓自己‘睚眦必报,算计小辈’的恶名在皇族宗亲口中一传十十传百,怕是得气出好歹来。
容淖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一招以退为进,既把事情因果清楚亮于人前,不至留下遗祸。并借由各府贵女们的口,悄悄把裕亲王福晋的恶名传播至宗亲贵胄中,为自己报了仇;
又不会因为张扬闹事,得罪今日的宴会主人大阿哥夫妻;
更不会真闹起来,收不了场;
裕亲王福晋背后站的毕竟是皇上最倚重的兄长裕亲王,若真闹大,凭容淖身为晚辈却言长辈之过这一条,容淖便不可全身而退。
料想结局,无外乎是各打五十大板。
如此‘平和’处置,甚好。
‘小仇’得报,容淖兴致颇好,示意嘠珞去屋内,把大福晋赠给她的那套碧玉七宝玲珑头面取出来,替自己换上。
院中只剩下容淖与孙九全,一坐一站。
“你看见了?”容淖半阖眼睑,理了理略染异色的阔袖,突然开口。
先前那个梳头宫女只来得及用浸湿的软巾把她妆面擦花,便被捉住了。
斜红妆晕开的胭脂色泽十分秾丽,那宫女根本没分清她的脸上是否有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