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天上飘着雪花。
由于新进了一批广东的时髦内衣,父子俩一早就上了街头。
内衣是不能穿在身上的,所以,父子俩一人套一件在外衣下,又一人拎一个大布包,相隔百多米的距离游弋着,像二个寒冬里的流浪汉。
不过,这广东的时髦内衣做得确实好看。
不出半天,父子俩就卖出了大半包。
眼看胜利在望。这时,一双大手轻轻拍在水刚肩膀:“好衣,多久拢的?”
是大老刘镇长和小阿刘镇办主任。“昨天,昨天下午爸才拿回。”水刚迟疑不决的回答,对这二位顶头上司,小号手早就腻歪了。
“你爸呢?哦,在那儿呢。”
大老刘就朝远处的老爸招招手:“过来过来,你过来。”
老爸就屁颠颠的拎着渐趋干瘪的布袋,一步三蹭的走过来:“您好,刘镇长。您好,刘主任。这么冷的天还工作啊?”
“你不也在工作吗?”
大老刘瞟瞟父子俩,突然提高了嗓门儿。
“这个水平啊,做人要讲良心。平时间镇办对你不错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老爸的脸,也突然红了,有些手足无措:“不,刘镇长,这货确是昨晚上才拿回来的,今早上试销”
大老刘一伸手,面向小阿刘:“要过年啦,镇办不是有同志说要礼物吗?全部收购,每件10块,拿回去当年货发。”……
这批内衣每件拿成11块,再加上车费什么的,这下倒亏了。
小阿刘可不管这些,一面把父子俩的布包抓到一起飞快的清点,一面幸灾乐祸的劝告:“水平,别不高兴了。
镇上有,你才有,你是个明白人,怎么就糊涂啦?水刚呢,你也别鼓起眼睛,像要吃人。这次吃点亏,下次赚回来就是,做生意哪能包赚不亏呢?”……
想想晚上的缺人,急着和冷刚联系的水刚,就把自已身上的衣裤,全部脱给了老爸。
“爸,我有点急事,先走一步。您也别担搁久了,今天的太阳真热。”
老爸接过衣裤往自个儿身上套,突然警觉的抬起头:“水刚,和资琴吵嘴啦?”“没呢。”“你要将就她一点,资琴是老师,不像我们。”
“我们怎么啦,就低人一等?”
水刚不耐烦的打断老爸的话:“我已经够将就她的了,还要怎样?”
“唉,孩子,你还不太懂,干什么发脾气啊?你快去吧,事情办完,顺路去看看你妹妹。她这学期成绩总是上不去,老师都说过多次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水刚离开后,先拐到邮局打电话。
邮局的人真多。
一溜三个长途电话间的玻璃门,都紧紧的关着,看得见一男二女在其间或坐或站;二架摆在桌上的市内电话前呢,排着长队。
一个身着油绿工作服的中年妇女,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后。
一张写着“每位一毛,三分钟!”的纸牌,庄严的蹲在她面前。
终于轮到水刚时,中年女指指纸牌,把被无数手指摩撺得锃亮的黑胶木话筒,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