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是?主?教?最?喜欢的颜色。”
黛拉满意地扯了扯这条挂在更衣人偶上的裙摆:“唯有无暇的洁白才能衬托出神殿圣洁的神光。”
站在镜前的少女沉默片刻。
用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沐浴更衣,涂脂抹粉,只是?为了领取一份可有可无的嘉奖赞誉,去讨取所谓“神”的欢心,这显然已经超出了一位来自正?统修真世?界的修士的理解范畴。
信奉神?
不,怎么?可能?
在她的世?界里,人人都想?成为神。
“可以?给我一身便装吗?”
苏白迟疑片刻,说道:“这条裙子……我无法佩戴我的剑。”
“这可是?一条完全用鎏金棉织就的裙子,曾经被供奉在神殿内接受了长达一年的、来自神官的祝福。”
黛拉以?为她并不了解这条“圣裙”的价值,喋喋不休地解释道:“它?的腰封由皇家首席设计师亲手打?造,选用的是?最?柔软的云纹金,整个诺尔德王国唯有两?处云纹金的矿脉。”
“伊瑞斯大人说你?身上出现了神迹。”
黛拉露出羡慕的表情:“因此凯撒主?教?决定给予你?站上塞莱神殿与神明沟通的祭台的机会。你?是?整个诺尔德王国唯一一位有资格穿上这条裙子的姑娘。”
苏白看着眼前这条用料奢华到了极致的长裙。
这里和薇拉记忆中的诺尔德王国完全不一样。
在比努斯镇,人们只能穿着最?朴素的棉麻布,还?在为生计和健康发愁,但在诺尔德王国的王宫里,她不过是?被允许面见主?教?,就需要用玫瑰花瓣和牛奶沐浴,穿上一条只能被穿一次的裙摆,去呼唤那个可能并不存在的神明。
苏白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出声发问?道:“那些因为金钱与权利爱上艾尼塞斯的姑娘是?被异教?徒蛊惑着走向堕落,那穿上这条裙子走上祭台难道就不是?堕落的另一种形式吗?”
黛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她急忙上前捂住苏白的嘴,左看右看,直至确认所有女仆早就和她禀退之后,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黛拉小声责怪道:“我们呼唤神的讯息,是?为了让世?界再次回到神的庇佑下,让被异教?徒污染的信徒重新?信仰光明。”
站在镜子前略显僵硬麻木的少女微微偏过头看着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名为困惑的情绪。
“是?吗?”
苏白轻声说道。
她想?到比努斯镇高额的赋税,肮脏混乱的生存环境导致的每年流行一次的疫病,因为狂热崇拜神明的信徒产生的越来越多被荒废的田地。
在薇拉留下的所有回忆中,没有闪闪发光的殿堂,也看不见精致绣工的锦衣华袍,唯有家徒四壁的房间里瘦骨嶙峋的病患,田间锄作的农夫递出银币那双饱经风霜的枯手。
光明神回应她的呼唤,会让这一切改变吗?
会让穷人住上干净宽敞的房屋,人们再次挥动锄镐种植作物吗?
会让那些流里流气的醉汉收起眼神中对黑发黑眸少女的鄙夷轻贱,减轻王国高昂的赋税吗?
神回应少女的呼唤只是?巩固了王权与神权。
而搜刮民膏的贵族阶级和助纣为虐,曲解神意的神殿本?来就是?造就这一切的根源。
然后变成了神造就信徒的苦难。
“不。”
苏白摇了摇头,抬脚走了出去:“我不需要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