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周时锐口吻平淡地直视他,“你还不想太快把公司交给我,对吗?”
周平河:“你!”
他终于在多年后又一次看清了儿子的眼睛,唇角的弧线是平直的,但那双和他母亲一样的黑眸,却如寒潭一般,直勾勾地垂下,仿佛一条冰冷敛下锋芒的毒蛇,寒意仿佛顺着脊骨爬上,让他的心脏艰难地跳动两下。
他一时间忘记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周时锐离去。
“你有种就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周时锐拿了一把黑伞,没有任何触动,下楼,看了眼深沉的夜色,在下暴雨。
又下雨了。
天气闷得让人喘不上气,周时锐脚步微顿。
这让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以前无数个雨夜,或好或坏,或疼或痒,但记忆最终还是定格在不久前,他望着乐澄的那个夜。
乐澄的下巴尖磕在沙发背,睡得乱七八糟,他手里捏着乐澄递上的修改稿件,雨滴把窗户打出轻响,但室内的光是暖的,浅色的光线将乐澄的睫毛勾出一圈金色的光,周时锐没看别的,视线静静落在乐澄恬静的侧脸。
好温暖,在雨夜,却像是拥住了太阳。
周时锐望着雨幕,沉默地看了片刻,身边不断有人经过,并不安静,但却像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响在耳边,只余交错寂寞的雨声。
雨下得好大。
没再犹豫,他撑开伞,要迈进黑夜。
“周时锐。”
身后忽然响起声音,周时锐脚步一顿,好像出现了幻听,他怔了几秒,才转过身去。
乐澄拿着一把透明雨伞,明亮的眼睛望向他,一如从前一般,快步向前。
“怎么现在才出来?”乐嗓音轻缓,好像在抱怨的撒娇,“我都等你好久了。”
我都等你好久了。
眼前的空间仿佛被忽然扭曲,让他重回乐澄第一次接他下课的那个雨天,心脏仿佛也在此刻静止,耳边响起了呼啸的风声,分不清现实。
“怎么……”周时锐低头,嗓音好像不属于自己,“怎么来了?”
乐澄没有回答,反而歪了歪头:“要不要抱呀?”
“什么?”
“要不要抱抱。”乐澄看着他。
周时锐的心脏仿佛被捏紧了,随着雨伞“啪嗒”落地的声音,温热的身体贴上来,脖子被勾住,怀中好满。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是乐澄身上独有的,像是一颗鲜艳绽放的橙子,心跳震的胸腔发疼,他听见自己很执拗地问:“为什么来了?”
乐澄仰头,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他想来了,碰巧看到周时锐望向雨夜的那个瞬间,明明没什么表情,就如往常那般,可四周却像是迅速褪色了,好像在为某人伤心。
“没有为什么,只是……”乐澄看着他,扬起笑脸,嗓音很轻快的,“怕你自己走夜路伤心呀。”
第39章
视线垂落,定格在乐澄有些模糊的笑脸上。
下一瞬,垂下的手掌抬起,他再也无法克制,按住窄腰,将人死死扣在怀中。
乐澄小小地惊呼一声,力道好大,几乎要将他揉碎了,下巴磕在锁骨,有些微微的痛。
“乐澄……”周时锐的声音低低的,隔着雨幕,却明晰入耳,“你抱住我了。”
“嗯?”乐澄顿了顿,“对呀。我抱住你了。”
周时锐却再次重复:“你抱住我了。”
“嗯。”乐澄认真说,“我抱住你了。”
抱住了我,就不要再放开。
雨幕下,公路上飞驰的轿车打着灯,将墙壁、夜空,映照得明灭不休,周时锐看着他们两人紧紧相拥,落在地面的影子,在灯光的反射下,时隐时现,耳边好吵,心却好静。
“周时锐。”乐澄安静地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我们要不要回去?”
周时锐“嗯”了一声,“要不要吃蛋糕?”
“好晚了……”乐澄这样说着,“但是想吃。”
不想放开,是一种类似恐惧泡沫被戳破的情绪,又像是此刻太美好,让人很难相信,周时锐没动,乐澄像是个大人一样,顺着他的背捋了两下,然后说:“周时锐,我们走吧。”
“好。”周时锐这才放开他,但并没有完全放开,修长的手指下移,扣住了乐澄的手。
干燥的手掌,却有一小块潮湿,乐澄没摸了两下,捏着那根手指举到面前,是创可贴,手指上贴了创可贴,但此刻却有些潮湿。
乐澄疑惑:“你创可贴怎么脏了。”
“不过呢,我正好带了。”乐澄从兜里掏了一会儿,摸出几个线条小狗的创可贴,“把这个揭掉吧,换个新的。”
周时锐没有任何异议,轻轻“嗯”了声。
乐澄伸手帮他揭掉,露出嫩红的、还未长好的伤口,他低头吹了吹,然后细致地贴上新的。
周时锐站在原地,看着他那个圆圆的发旋,心脏跳得很缓,听见乐澄慢慢说:“我把这几个创可贴给你吧,你换着也方便一点。”
周时锐却蹙了下眉,没什么犹豫的:“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