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笑叱道:“混小佬闹啥呢?强子让你吃饱了又作死了不成,闯祸还那么犟,我是管不了侬了,回头让那爷老子(爹)来管吧,看你不哭爹叫娘!”三毛挽住英娘的手臂撒娇:“姆妈,我这不已经‘叫娘-啦,姆妈侬歇歇气行不?我下次不敢了,回头我定向夫子道歉去,不过那李贵处,姆妈就别为难儿子了行不?!”自从阮宝儿来到阮家,第一次看到三毛像个六岁的孩子,腻在母亲怀里撒娇,也不管挤着她了,不由翻白眼,心里头想,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嘛,这么恶心的动作都做,果然还是孩子,平日那么拽原来都是装的,小小年纪就会装酷,日后不知道会是啥样子,总之不是啥好人,哼!
她在哪里指责,冷不丁脑袋上来了个小手,啪一下拍在她脑袋上,扭了下她的耳朵,不痛却也很过分,拿眼一瞪罪魁,他却还在满脸无辜的和英娘磨叽。阮宝儿那个气呀,这个家伙居然敢伸出罪恶的黑手欺负她一个弱小的婴儿,还能面不改色,果然腹黑之极,她岂能如此被迫害,立刻扭动了脑袋哇一声开哭。这边英娘被儿子腻歪的不耐了,看宝儿哭了推开三毛道:“好了好了,这么大了还腻呢,去去去,去洗了睡吧,真是的!”三毛看英娘不再和他计较,立刻跳起来就跑:“是,姆妈,儿这就去!”
英娘在后面哭笑不得直摇头,拿这个倔儿子实在是没法子,一晚上罚着他,自个心里头又惦记,翻来覆去睡不着才起身来想看看三毛,这才会发现了俩个小鬼头的诡计。强子的话也是让她觉得硬要他去和李贵道歉也不是个理,她这个儿子她清楚,错了他一定会认,但是如果他不认为错一定逼他做,那是死也不肯的,这样的性格令人担心日后会不会吃苦头,但是现在,也只好放一放了。看他跑进去,英娘才抱起了哭闹不止的阮宝儿,颇有些疑惑:“乖宝儿,这是怎么了?刚把过尿呀,也不曾湿,这也吃饱了,这是哭什么呢?”阮宝儿心里头那个恨呀,可是张着个嘴却一个字也不会说,可怜她有个二十几岁的记忆却只有个几个月大的身子,只会吃喝拉撒睡,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她只有眼泪汪汪的看着娘,用一种悲愤的眼神看着,企图用满腔的悲痛来传达到英娘这控诉她儿子的恶性,然而这在外人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家伙皱着眉头嘟着嘴鼓着腮帮一副可怜兮兮的招人疼样子,断然无法接收到她的控诉。英娘看半天,没明白小家伙为何哭闹,不过越看这白乎乎小脸越心疼,倒是真把那心里头的柔软给无限放大了,疼这可怜的小家伙一出生就离了亲娘,心里头一酸,又给抱住了哄:“乖宝儿咱不哭哦,姆妈疼宝儿,姆妈给你遮风挡雨囡囡啥都不怕,宝儿就是娘最宝贝的乖孩子,不哭不哭哟!”一边抱着宝儿慢慢的摇,一边轻轻的哼,她身上特有的奶香和柔软,伴随着她舒服而温暖的怀抱,令宝儿一下子放松起来,眼皮子重了,也忘了刚刚的委屈,终于在她的哄睡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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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俩个家伙头天上学堂就打架后,学堂一直要求他们在家反省,也不告知何时再回去,英娘和花姑急,但是也没法子,求着焦外舍吧,老小子这会子拿着架子不放,实在是不肯通融,俩个女人想不出法子,只好看着日子一天天过。这一天阮家家门口突然来了访客。来者却是那在临安郊外楚家大庄园里的管家婆子,阮姥姥的发小,管事周常的老婆,小名叫草儿的。不过现在都叫她周常家的,或是叫一声周家嬷嬷。一看到老友,阮姥姥可开了怀,拉着老姐妹的手就不放,和阮姥姥的弯腰驼背瘦弱纤小不同,周常家的人比较壮实,白净,明显看得出是吃香喝辣过来的,因为楚家作为江南大家族,家里奴仆成百上千,能够做到管事的那是很不容易的,尤其还是在京郊这块楚家的风水宝地上,那是楚家的祭田和祠堂所在地,相当于家族的龙脉,也正因为此,这里的一切都是楚家非常重视的,用的人也是千挑万选的。一旦做了这样的管事,自然也就有了丰厚的保障,楚家一般的奴婢都要比寻常小户的长工来得精贵,一身一年的丁奴女子春衣每岁一给,冬衣二岁一给,其中如春裙衫各一,绢禅各一,鞋二量,口粮日给米二升,盐二勺五撮,光这些都是比照官价,还是普通的,那些大房的,管事的,那更是油水丰厚,自然也养得人白胖多了。阮姥姥打量着这个比自个小了六岁的老友,看上去何止年轻只六岁,不由感叹一声道:“老妹子可是好福气,这也有五十好几了吧,可看着就是年轻些,也就四十多点,可想是这些年享着福的,哪像我,这背也驼了,腿脚也不便了,侬有福气那!”周常家女人拉着姥姥手在床沿坐下,笑道:“老姐姐可别尽说我,你这也是有后福的,瞧你都有上六十了可耳不聋眼不花的能有几个?这媳妇还如此能干,开枝散叶有这么多儿孙您还不够有福么?”“同福同福,呵呵!”阮姥姥笑道:“上趟大倌回来侬还给捎带了那么些东西可太客气了,阿拉这小家子的用不着轧许多贵重东西,日后侬啊,还是少捎带些,在大户人家做老辛苦个,口舌多了,万一被人家看到了嚼舌根不清净怕是不好!”周常家女人嗨了一声:“没事体,这都是我自家留的,你别看这玩意金贵,东家可不当回事,侬妹子我啥时候做事没分寸了?放心,我心里头有数的,也就是些哄小佬白相的玩意,你家三毛该读书了吧,这回我还带了些书房用具的来,都是房里那些少爷小姐看不上扔一边的,放着也是放着,你别嫌弃寒碜,留着给家里头用吧!”说着将随身包袱打开来,掏出一方安徽小方台歙砚,褐色水纹官窑笔舔,一管紫玉狼毫,“喏,搁着久了有些个灰土,好在东西是不错的,经用的很,姐姐别嫌就是!”阮姥姥稍稍愣了下,还是接过来:“哎哟,个咋说的,侬大老远来一趟亏得还惦记着这些,真是折杀了折杀了,不怕侬笑话,这三毛啊,也不知能不能用上这些呢!”“咦,这怎么说呢?上次你家大倌回去还说要读书了,我才想带吃食怕是没意思,还是送个有用处的,算来这几日也该上了,还想问读的可好,怎么了这是?”阮姥姥叹口气,把三毛闯的祸给念叨了遍,又道:“这小佬也是倔,可是那学堂里的孩子也忒欺负人,可是阿拉不是没人家有依靠嘛,唉,也不晓得能不能再上呢!”周常家的女人听闻想了想,笑道:“老姐姐别急,这点事,老妹子有法子,这学堂还是楚家开的,只要楚家有人出面说,谅那老夫子也不敢不听。”阮姥姥一听来了精神,道:“可麻烦妹子?”“麻烦啥,阿拉老皮老脸的,到时候拜托一声就是,唉对了,我倒把正事忘了,侬这一讲倒提醒我了,我今日来是来请你们一家子去山庄的,你家大倌可说过了吧,今年五月是楚家老寿星的寿诞,长房老爷发了话让把村里头熟悉的同年老寿星都请过来同乐,我记得姐姐今年是六十一吧,还比老祖宗大了一岁呢,又是咱楚家村出去的,可得去给老祖宗见见。”阮姥姥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老脸怕羞,庄稼人又不懂规矩,会不会给老太太添堵啊!”“姐姐说哪里话,我看和姐姐能比有见识的怕是少的,老祖宗可还记得您老呢,前年头过年还提起过侬,我说你家现在有一群小萝卜头可把老太太羡慕死了,她老人家最喜欢和同龄的一起看小孩子闹腾,说是看着热热闹闹开心,这不才有大老爷这个吩咐,这会侬别推辞,还有带上你家媳妇和几个孩子一起去,老爷发了话了,路费和家里头的折损楚家出,只要能让老太太开开心心过个寿诞就好!”阮姥姥赞了声:“楚家老爷是个有孝心的呢!”“可不是!”周常家应着,正好看到英娘抱着阮宝儿背着七毛走进来,不由愣了下:“咦,你家啥时候又添丁了?”起身就去看,一看到阮宝儿那副粉嘟嘟样子不由就一声叹:“这,老姐姐你可真是有福气咯,这娃长得可真是丑了去了,侬个日子怕是要坐着享福了!”越看越喜欢,不由分说把阮宝儿抱过来,盯着宝儿那洁白粉嫩的脸蛋喜不自胜:“可惜我家没个合适的小子,这般面相的女娃日后若是能做我媳妇该多好!”阮宝儿被这女人一上来就不客气的盯着看,满眼放光的不由有些吃惊,看打扮还花枝招展的,衣衫花花绿绿一片,冷不丁以为是牙婆,瞪圆了眼想,难不成我现在就要被订婚么?这也太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