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衡原本有个女儿,三岁时病死了。这件事是他多年的心病,一直深感遗憾。如今看见这么小的女孩子嫁给一个疯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苗叔同是村主任,又是他长辈,苗衡什么话都不敢说,也不能说。
如此过了两年,他在田间地头隐约得知了很多事。这两个女孩就是被苗俊这小伙给骗来的。姑娘年纪小,身上又没带多少钱,来岛后根本就跑不了。村里人在背后议论,当面也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张友秦稀里糊涂结了婚,很快就反应过来,几次三番想逃跑。当时村里的公路都没通,想离岛只能借助当地人的农用运输车,但却没有人肯带她。她几次溜进村委会办公室,想偷偷给家人打电话,但都被人发现了。
来岛后的第二年冬天,苗叔同家突然多了一个男婴,据说是张友秦和苗岸的孩子。但苗衡注意到一件事,此前张友秦没有怀孕迹象。虽然她被困在家里平时根本不能出门,但偶尔会陪着苗岸去卫生服务中心取药。根本没有显怀迹象,这小婴儿是哪里来的?
后来的某一天,众乡邻坐在一起玩牌时,苗叔同承认这孩子是从远房亲戚那里包养来的。那家人经济困难,孩子又生得多,便送人了。
早年间把孩子送人的事不稀奇,所以苗衡也就没再多想了。直到苗天启突然受伤,他才终于发现有件事不对劲:张友秦失踪了,跑了。
张友秦是很难靠自己一个人离开须苟岛的,她没有钱,也不认识路,何况苗叔同家把她看得很紧。她到底是怎么跑的呢?他看着病床上受了重伤的儿子,莫名地冒出一个念头来:
难道是苗天启把她放跑了吗?因为放跑了苗家好不容易才买来的媳妇,所以被他们发现,遭到了殴打?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按捺不住了。那段时间苗衡白天干活夜里睡觉都不得安稳,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他表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副憨傻模样,暗地里却在留意苗叔同一家人。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可能想多了。因为张友秦跑了这件事对苗家来说已经无所谓了。他们买媳妇也只是想要生孙子。既然孙子也有了,这个女人又不打算安稳过日子,留着她还得管饭吃,跑了就跑了吧。
因为他们的表现非常平淡,苗衡自始至终也没找到什么证据,证明他们与自己长子受伤有关系。苗天启住院那段时间,苗叔同多次来看望,表现的非常关心。苗天启也一再向父亲解释,就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让他不用担心。渐渐地苗衡觉得是自己疑心病犯了,不应该随便怀疑好人。
商玉痕很耐心地听他讲述着往事。苗衡叹道:“拐卖人口这种事,真是死了都不配进祖坟的罪孽啊!我真不知道叔为什么做这种事”
“这些事,你和别人说起过吗?”
“没有。我心里知道,但不敢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些怀疑从没对人提及过,连天启也没有说过。”
“你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张友秦吗?”
苗衡摇摇头。商玉痕疑道:“那么她到底是跑了,还是死了,你其实也不能确定吧。”
苗衡诧异地道:“啊,这个,这不至于吧”
听他口气,似乎此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是潜意识里希望这个可怜的女孩子早点脱身回归自由吧。商玉痕想了想,又问道:“你刚才说,苗叔同有两个孩子,苗俊现在人在哪里?我这次没看见他。”
“哦,他死了。”
商玉痕吃惊道:“死了?怎么回事?”
“就是从东边观日台那附近的山上摔下来,当场就死了。十多年前的事啦,那个时候观日台都没修建呢,山路很不好走。”
“他是哪年死的?是天启受伤之前,还是之后?”
苗衡微微眯起眼来,回忆了许久,最终无奈地道:“哎,记不得了,时间太久了。可能是同一年发生的事,也可能隔了一两年吧。这孩子读完初中就不读了,经常不打招呼就离岛去市里,不经常在我们这儿,所以我对他的事了解不多。”
“那么朱瑶呢?”商玉痕追问道:“苗主任,我很好奇,她是怎么嫁到你家来的?你知道她是从外地被骗来的,有没有帮助她找一下娘家人呢?”
苗衡叹气道:“朱瑶和张友秦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我是后来才听她说的。她的身世挺可怜,父亲在她未出生时就吸毒被抓了,生下她之后父母离婚,她被送给了小姨抚养,后来小姨结婚,她被送回给外婆。外婆对她倒是不错,可惜没过几个月又去世了。哎,那个时候她才十一二岁,实在没办法,又被送回到母亲身边。那时她母亲再婚了,又生了一男一女。连同她继父四个人,没有一个欢迎她的到来。她一直过着几一顿饱一顿,稍不留神就被打的日子。”
“张友秦走了后,她哭着来找我,给我讲她的身世,说她死也不愿意再回那个家,求我好心收留她。她喜欢苗天祝,想嫁给他。我看过她的身份证,和天祝同岁,年纪合适。天祝觉得她长得好看,也很喜欢她。”
苗衡又叹了一口气,道:
“我当时就问过她家的具体地址,她生怕我要把她送走,坚持着不肯讲,说如果她被送回去,非被母亲和继父打死不可。我看她说得那么可怜,就同意她和天祝结婚了。这姑娘聪明伶俐,无论干什么活都是一学就会,任劳任怨的。我是真心把她当自己闺女养,后来还帮她在饭店找了个服务员工作,她也一直干得很好。哎,都是我那儿子不争气,配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