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叔同低着头,语气变得越发凄然:“我知道。我也想过。所以,我遭报应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让我还能说什么?”
“张友秦现在人在哪?她还活着吗?”
“我真不知道。她十多年前跑了,我听人说的,说看见她搭上楚家的农用车跑了。我想她应该活着吧?”
“楚家?楚恩?”
苗叔同想了想道:“记不得了,应该是楚恩大伯家的车。”
商玉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谁给你介绍拐卖人口这件事的?”
苗叔同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商玉痕道:“是不是苗野临和柳舒?”
“是,”苗叔同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们一定是遭了报应,所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不到了。一定是报应。我一个人活了这么多年,也真的是够了。报应早晚有一天会来找我的”
他狼狈地垂着头喃喃自语,突然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诧异地抬头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
“苗主任把近些年来在须苟岛上的伤亡失踪名单给我看了。苗野临和柳舒失踪至今,音信全无。他们失踪前几天,你的小儿子苗俊突然因坠崖受伤后去世,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苗叔同摇头道:“没有,这能有什么关联呢?我不懂你的意思。”
“苗天启呢,他的受伤和你儿子去世有什么关联吗?他们此前有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
“没用,当然没有啊!你,你为什么这么问呢?商警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商玉痕盯着他的眼睛看,苗叔同被他这严肃的表情和一连串的问话搞得不安起来,心中那股子烦躁和羞愤叠加起来,脸色越发难看了。
“真搞不懂你今天这种态度跑到我家里来做什么?我们苗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张友秦和苗天宝那两孩子又不是我拐卖来的,我也请我侄子他们几个吃过饭,给过辛苦费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有对不起谁啊。”
矛盾的感情
远远地看见商玉痕从苗叔同家出来,孙迪打开章峒的车门,向他吹了声口哨。商玉痕循声走了过来,坐上车的后座,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他把事情原委和孙迪等人说了一番,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撒在空荡的田间,沉重的心情仿佛一点点与着半昏半明的颜色融为一体。
“以前只在新闻里听说,城里的女孩子被拐卖到穷乡僻壤的地方,全村人帮着隐瞒,还一起防止她逃跑。没想到这种事还真的发生我们身边。这真是”
副驾驶位上的杨可儿很想骂人,却觉得有失身份,最后只能愤愤不平地道:“硬生生毁了一个家庭,一个人的半辈子,真是太可恶了。”
“最可恶的事是,我们拿他们没什么办法。”商玉痕轻叹道:“需求旺盛的买方市场是导致拐卖犯罪屡打不绝的根本原因,买主完全没有法律意识,贩卖人口又是无本的买卖,如果有50的利润,人就敢铤而走险。如果有100的利润,他们就敢于践踏一切人间法律。但是买主呢,如果没有什么虐待事件,他们通常只会从轻发落。在他们看来,自己根本就不是犯罪,顶多就是犯了点贪心的错。”
孙迪奇道:“玉痕哥,你怎么猜到苗野临和柳舒是人贩子?”
“其实我没什么把握。我是诈他的。”
“喔!我就说嘛。”孙迪笑道:“我认识你很久了,知道你就爱用这一招。苗叔同他承认了吗?”
“基本承认了,如果我猜测的都没错的话,这案子很快就要结了。”
孙迪欢呼一声,喜道:“太好了,看来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哎,这地方待久了,我觉得一身晦气,等回了申丞,我指不定得去城隍庙烧两柱香了。”
杨可儿觉得好笑:“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个了。”
“我记得苗天宝问过我:若是法律无法制裁某人,那么用自己的办法解决掉他,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哎,我现在想想,还真对。”
身旁商玉痕立即开口制止了他:“莫乱说话。以暴制暴无论何时都不该被提倡。是非正义不该由某一个人自己决定,否则每个人都想以自己的立场来替天行道,这世界要乱套了。”
孙迪笑道:“玉痕哥所言极是。”一边向杨可儿眨了眨眼。商玉痕只淡淡笑了笑,权当没看见。
章峒三人返回市里酒店入住,商玉痕联系了一下市公安局,了解到了另外两具尸体的情况。
与他此前猜想完全一致。这两具尸骨一男一女,初步尸检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这与苗野临和柳舒的户籍登记年纪符合。
苗野临,男,出生于1967年,娇龙市须苟岛苗家村人,是苗叔同的大哥苗叔纪的儿子。未婚,未育。
柳舒,女,出生于1966年,南苑市人,1985年结婚,随夫陆文才入户至蛟龙市草果子山。同年年底儿子陆嘉评出生。2003年5月7日陆文才利用职务之便贪污1300万元,在家中畏罪自杀。柳舒于当日失踪,下落不明。
事实上柳舒并没有死,商玉痕猜测她和情夫苗野临躲到了须苟岛上,这里交通不便,信息相对闭塞,加上此地又是苗野临的家乡,地形状况他都非常熟悉。两人在这里大概生活了五年多时间,直到2008年他们被柳舒的儿子陆嘉评发现。
他们平时的行踪应该是很小心的,那么身在蛟龙市草果子山的陆嘉评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呢?如果是因为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他,那么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