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含香也没忘了如今执掌凤印、统摄六宫的,是哪一位!”含香不卑不吭,却毫不退缩,“可含香更没忘记,延禧宫那位魏答应,是为万岁爷生育过两位皇子、两位格格的。她既是中毒而死,兹事体大,理应禀明圣上、老佛爷发落,皇后娘娘难道想在这坤宁宫里草草了事,只手遮天吗?”
“你说什么!”那拉氏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本宫执掌凤印,处理后宫事物,本就是本宫分内之事。何时轮到你来干涉?”
那拉氏也未必就是故意针对含香,宫女犯事,私下里处置受罚,本就是后宫的行事风格。清宫规矩,打人不打脸。只要脸不伤人不死,主子怎么惩罚,一般外人是不会过问的。这件事牵扯到两宫,由她这个六宫之首的皇后来过问,本也该当。但绿柔毕竟是永寿宫的人,事发前后她都没有通知含香,就直接把手伸进了永寿宫;魏氏虽只是个答应,但她名义上仍旧是十五阿哥的生母,她死了已整整一夜,那拉氏都还没派人去通知乾隆爷,她心里难免心虚。含香风头太盛了,荣宠也太过,那拉氏本想着借此机会打压一番,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含香把人带走,削了自己的面子。
可这会儿,含香也真是怒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21世纪的人,在她看来杀人也不过就是偿命,更何况现在还情况未明罪案未定呢,无论如何,她都没法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好端端一个姑娘被活活折磨死。
“皇后娘娘统摄后宫,可也不见得后宫属你最大!”
含香是维族人,高鼻深目、肤白如雪,如今怒目圆睁,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的气势,倒叫那拉氏禁不住倒退两步。
“这后宫是谁的后宫,天下是谁的天下,皇后娘娘还没有忘记吧?”
那拉氏最嫉乾隆爷宠爱,自然也最恨别人拿乾隆爷来压她。
“容妃,这里是坤宁宫,还轮不到你放肆!”皇后一拍桌子,指着绿柔吼道:“把这个贱人拖下去,谁若敢阻拦,与人犯同罪!”
“谁敢动她!”含香也不理那拉氏了,目光如电,掉过头在准备动手的几个嬷嬷身上扫视,“皇后娘娘说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如今人赃在那?证据在哪?我永寿宫的宫女如果无缘无故死在了坤宁宫,我就叫你们几个奴才填命!”
几个老嬷嬷一齐的哆嗦,正所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昨晚上折腾这个绿柔的时候,她们几个可都没省下力气,个个都是下的死手。别人要说这话她们还当吓唬人,眼前这位主儿可是万岁爷捧在心尖上的,万岁爷若是真想博美人一笑,她们几个奴才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那拉氏见几个嬷嬷被镇住了正要开口发作,话到嘴边却被含香堵了回来,“皇后娘娘既然自认公正严明、断案无错,认定了绿柔就是杀人凶手,何不跟我到慈宁宫一齐面禀老佛爷。人命官司,皇后娘娘不会打算一人独断吧?”
那拉氏正愁魏氏这个案子匆匆了了,自己怎么跟万岁爷交代,现如今含香指明了去见太后而不是皇帝,正合她心意。“好,本宫就随你去趟慈宁宫!”
含香也知道那拉不会跟她去见万岁爷,太后已是折中的办法了。至于辨不辨得清白,那是后话,眼下先保住命要紧。
临来时含香就让维娜揣了凝香丸在身上,听完这话急忙让她给绿柔喂下,绿柔却说什么也不肯张嘴。
“娘娘,”她气息微弱,声音嘶哑仅能听得清楚,“这是,这是给娘娘保命用的,奴婢,奴婢不能……”
“蠢材!”含香眼圈一红,怒目而瞪,“你若死了,谁还我永寿宫清白?维娜,给你姐姐喂下去!”
两宫的人熙熙攘攘的来到慈宁宫,那拉氏多长个心眼儿,人是皇后自然也该人先开口:“启禀皇额娘,延禧宫的魏答应去了。”
老太太看着眼前架势,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谁去了?”
那拉氏一急,干脆道:“就是令妃!”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儿来,“怎么,怎么死的?”
“回老佛爷,死于砒霜!”
令妃之死(中)
中国人有句俗话,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
而绿柔倒霉的原因,只不过是她替别人提了一会儿食盒,前后,不过转头的功夫。
或者,不应该称之为倒霉。因为在这高墙内院里,任何一次倒霉究其根本,都是有原因的。
所以,你可以称之为,人为……
养心殿跟永寿宫虽近,但再近便也是两座宫。临近年底政务繁忙,汇报、折子无一不曾多起来,万岁爷鲜少能抽出空去永寿宫抱抱女儿、亲亲爱妃,含香也就不得不打破绝不踏足政殿的规矩,时常自午间就被唤去伴驾,一陪就常常陪到了第二天。
永寿宫里虽没什么明显的钉子,但含香使惯了的,依旧是维娜、吉娜、跟绿柔三人。尤其是绿柔,在宫里时间久些,心思也缜密些,但凡有两宫差遣的活儿,含香向来吩咐她去做,而这件祸事,就发生在昨个傍晚,她自养心殿回永寿宫的路上。
“绿柔姐姐!”娇柔的声音轻声呼唤,一个姑娘提着个提盒,正站在永寿宫宫门不远处。
绿柔自然认的,那是庆妃娘娘身边贴身侍候的春纤。含香搬回紫禁城后,永寿宫不如宝月楼那么离群索居,自然也不好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庆妃所住启祥宫,紧邻永寿宫西墙,在后宫妃嫔中,庆妃也算温顺和气的,两宫渐渐也有些来往。绿柔跟春纤,自然也是熟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