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么想,可面对曹抒时,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往往又咽回去,只得无奈应下,挂了电话便慢吞吞地准备出门。期间曹抒不断发信息轰炸,说已经到吃饭的地方了,让他快马加鞭。邹却嘱咐他冷静点,一会儿见着人可别立刻呛起来,转念一想这哪是自己能劝住的事,干脆更加慢慢悠悠。
待他穿戴整齐出了门,又费好大力气找到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小饭店,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小时。邹却见路边停了辆价值不菲的车,抬头望望小饭店浮了层肮脏油渍的门头招牌,怎么看都觉得这车出现在这里着实有些诡异。
他撩起几片塑料门帘跨进店门,眼尖地发现坐在角落那张木桌边的曹抒——对面是皱着眉的狄明洄,和抬头看墙上菜单的徐栖定。
有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呐。
邹却脚步顿了顿,迟疑几秒还是走过去挨着曹抒坐下。气氛倒不如想象的那么剑拔弩张,狄明洄见了他一挑眉,望向曹抒:“还带援兵的啊?”
到底谁带援兵?曹抒瞟一眼专心致志研究菜品名称的徐栖定,暗骂狄明洄一定是正心虚着,才喊上好哥们一块儿来接受自己的质问。他还没来得及先发制人展开攻势,狄明洄先理直气壮地数落起他来,“曹抒你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哥,叫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他指指桌沿停着的一只苍蝇:“吃什么?吃它吗?”
曹抒看着狄明洄手边的酱油瓶,瓶身布满污渍,多少有些气势不足地反驳道:“这种地方怎么了?我之前没钱的时候来这吃过好几次蛋炒饭,很便宜。”
还是呛上了。
邹却叹口气,徐栖定就坐在他正对面,此刻对桌边多了个人置若罔闻,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菜名。邹却略微放松了些,也托起腮抬头跟着看,大脑却处于混沌紧张状态,连“猪肉水饺”四个字都连着读了三四遍才看进去。
边上,狄明洄听了这话果然不自在起来,嘴里嘟嘟囔囔:“说得像是我把你赶出去一样……自己闹脾气跑了还不搭理人能怪谁,我又不是付不起你的饭钱……”
曹抒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做过多争论:“谁让你给我瞎牵线了?我还不至于那么落魄吧!”接着话锋一转,向着徐栖定道,“栖定哥,你会跟我一伙的吧?你说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一时间,几个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徐栖定身上。那人这才悠悠把目光从墙上移回来,开口道:“什么你伙我伙,幼不幼稚。”不给那兄弟俩接话的机会,又转头冲柜台边的老板娘说:“两碗蛋炒饭,两碗牛肉粉。”
……谁让你替我决定了?
邹却当不下去看热闹的了,在曹抒再一次准备控诉前插嘴道:“我不吃。”
徐栖定惊奇地看他一眼,很快扬起嘴角说:“多少吃点,实在吃不完就给我。”他的目光未免太过柔和,叫邹却错觉傍晚阴沉着脸离开自己家的不是面前这个人,下一秒却听他问,“药膏有用么?还疼不疼?”
“……”邹却瞪着他。
徐栖定仍是笑:“要是还疼,睡前也记得再涂一次。”
这话在他人听来分明就是打哑谜,然而邹却浑身上下像被人用充气筒打进难以消除的别扭感,不自在地别开脸去。这人是存心的,一定是。
一旁狄明洄果然接腔:“什么药膏?小邹受伤了?”
“嗯,因为我。”徐栖定愉快地说。
“神经病。”狄明洄倒是没反应过来,不客气地骂了句,“怎么了?你们两个打架了还是怎么?徐栖定你让人家受伤还好意思笑?”
“打架?”徐栖定眯起眼想了几秒,在认真回忆似的,那抹淡淡的笑始终噙在嘴角,“是吧,打架了,还是在车……”
他的嘴被一只手猛地捂住,由于两人间隔着张桌子,邹却不得不把屁股抬离椅子,身体越过桌面去堵那家伙的话。徐栖定那双瞳仁透亮的眸子注视着他,下垂的眼尾此刻因为笑意而弯成可爱的弧度,像是在无声问他至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地封自己的口。
邹却下意识地松开,坐回到椅子上,避开身边那两人的好奇目光,清了清喉咙:“没打架,就是起了点口角,推搡了几下。我没站稳就磕着了,但没大碍。”
他维持着脸上的镇静,心里早就溅出不小的水花。徐栖定还真不害臊,自己只能顺着他的话扯谎,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脸皮比城墙厚?
好在曹抒和狄明洄又回到他们的辩论正题上,狄明洄大叫无辜,发誓自己从没想过动用人际关系让弟弟走后门;曹抒则满脸的不相信,又或者是已经叫板到这个地步,即使信了也不太好突然服软了。
“不关我的事,顶多是那人自己打听到你在做音乐,我可一次都没授意过啊!他要找你,我有什么办法?”
“他肯定是为了讨好你!”
“他怎么想我还能管得着?你要不改名换姓得了,和我断绝关系,叫人人都别知道你是我弟,也就没人来巴结你了,这总如了你的意。”
“你,你明知道我不会这样的!”
“那就继续好好做弟弟啊!”
徐栖定耐心地给他们俩掰开筷子:“快尝尝你弟落魄时的慰藉。”
狄明洄没好气地接过来,方才嫌弃这店又小又脏,现在反倒真的低头往嘴里扒起那碗蛋炒饭。曹抒愣愣地看着他咽下几口并做出点评,“没我做得好吃,下次你回家,哥给你做。”
“你哪会做啊。”曹抒的声音明显小下去了。
“你忘了?”狄明洄笑吟吟的,“你才上一年级那会儿,家里阿姨教我的,我试着炒了几次,你也尝了,我记得你挺喜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