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明知故问地转过脸来。
邹却小声说:“什么时候真成了蜜月了!”
“有酒送,不要白不要啊。”徐栖定一本正经,“喜欢这里吗?”
答案不会有迟疑:“当然喜欢。住大堂我都愿意。”盯住墙上一枚贝壳装饰,邹却轻轻道,“在这里……好像真的来到世外桃源,我们不会被找到了。”
“被什么找到?”徐栖定望着他。
很多很多,邹却在心里说。外界的一切,好的坏的,正确的错误的,果断的踟蹰的,愉快的悲戚的,恒久不变的流离失所的,圆融自洽的失魂落魄的,包容我们的伤害我们的,鞭挞我们的无视我们的,拼凑我们的分离我们的,一切一切,都在这片海之外了。
这一秒我站在此处,身体挨着你,眼里装着你,心上念着你,我好像已经拥有我能有的,最好的东西。
他最后只是说:“命运。我们不会被命运找到了。”
服务生在露台布置好了早餐,花朵永远是这里不可缺少的元素,各色花瓣点缀着桌布,赏心悦目。松饼、煎蛋、香肠,还有好几种面包,配上酸奶和咖啡。附赠的小罐果酱包装可爱,香味浓郁,甜滋滋的绽开在唇齿间。
吃饱喝足后找另外两人汇合,准备一起坐船出海。沿栈桥踱向酒店码头,等待的时间里,曹抒咕哝着跟邹却抱怨想吃火锅,狄明洄则时不时瞟几眼徐栖定,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徐栖定给了他一个“有屁快放”的眼神。
“大床就算了,竟然还是鸳鸯浴缸!”狄明洄瞪着眼睛低声说,“又不是人人都来度蜜月的。”
徐栖定摊手:“你自己订的。”又揶揄道,“不正合你的意?”
见他笑得暧昧,狄明洄讪讪反驳:“哪有这么快。”
“你们到底到哪一步了?”
“算亲了……”
“哎唷。”
“你少做出那种表情。”狄明洄作势要拎他领子,又眼神复杂地望了眼边上到处找角度拍照的弟弟,“昨晚睡前问他这两天玩得开不开心,他点头,突然凑过来亲了我脸一下,然后捂着眼睛跑去浴室了。”
“挺可爱的。”徐栖定点评。
“他可爱用得着你说?”狄明洄不满,“讲实话,我当然也心痒痒啊,但进展太快还是挺有风险的吧……?我怕吓着他,就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指面上没反应实则翻来覆去一整夜没睡好。”
“靠,你怎么知道?”
“我太了解你了。”
“面对那样的他……我紧张得要命。”狄明洄叹道,“长这么大了,好像才真正体会到小鹿乱撞是什么感觉。”
“这么多年,电视剧也该播到大结局了。”徐栖定说,“我们这些当观众的都看得心焦。”
狄明洄又瞪他:“你自己是大结局了,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栖定笑,拍拍好友的肩膀:“昨天在文化村,我站到石台上的时候往人群里望了眼,想确认你到底有没有在照我拜托的那样拿相机记录,倒是正好望见曹抒偏头盯着你看。那种空气里盈满热烈与欢欣的时刻,我和邹却被所有人看着,但曹抒只看你一个人。”
“别等了。”他说,“我都后悔我的大结局没能更早来。”
狄明洄怔然,迟缓点头。
除去他们一行人,同船的还有三个日本女孩和两对西班牙夫妻,吹螺起航后大家都兴奋地趴在船舷往外望。船主如所有热情友好的波利尼西亚人那般,用当地语言高声唱起民谣,他赤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古铜色皮肤在阳光下泛有独特的光泽。
曹抒被这欢快具有张力的情绪感染,忍不住跟着小声哼唱,发音曲调竟模仿出八九分相像,船主闻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狄明洄用英语说:“我弟弟是个非常优秀的音乐人。”
曹抒立即想要制止他口中永无休止的夸耀,又实在很享受哥哥语气里因自己而生的骄傲,于是只是专注地看着狄明洄侧脸,不说话了。对面那几个日本姑娘好奇地打探他名字,曹抒忙摆手,“不是什么明星啦,我很普通的。”
狄明洄又说:“一点也不普通,我弟弟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这下把人羞得彻底没声了。
邹却悄悄跟徐栖定咬耳朵:“这算秀弟弟还是秀恩爱?”
徐栖定趁他不备,迅速亲了下他的脸颊:“都算。”
邹却哧哧笑。此时船已经接近要停靠的第一个潜点,浅青色的海水波光粼粼,能够看见水底分散着团团黑影,拖有长长的尾巴,这里是魔鬼鱼的聚集地。
水不深,刚刚齐腰,众人带着泳具哗啦啦下了水。魔鬼鱼像披着斗篷,优雅地在脚边滑行着,并不怕人,也不像有攻击性。然而瞧着那些锋利的牙齿和带有硬刺的尾巴,邹却还是有点慌,一见它们靠近便往徐栖定身后躲。
“没事,你摸摸看。”徐栖定安抚他,握着他的手去触摸魔鬼鱼宽大柔软的双翼。船长递来一小桶鱼食,邹却取了些放在掌心,小心翼翼将手探去水面之下,立刻感受到魔鬼鱼的小嘴嗖一下从指尖略过。
大概是觊觎他手中的食物,一时间有好些魔鬼鱼都朝他热情地游弋而来。邹却惊得直往后退,好在落入一个安稳的怀抱。徐栖定从身后虚虚环住他的腰,待他站稳后却也未松开手,就这么半搂着他,一同投喂起这群小家伙。
简直乱套了。大黑影纷纷聚拢在周围,身前的魔鬼鱼还在抢吃他们手中的鱼食,身侧就有另一只来拱他们,像在问什么时候才轮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