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有一个方桌,两张椅子,都是白颜色的,白天的时候配上湛蓝的海景,会让人记忆深刻。
蒲刃开了一瓶红葡萄酒,他拿了两个高脚杯,一个在他手中,另一个空置在桌上,好像他就知道她会来一样。
乔乔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蒲刃给她倒了三分之一杯红酒,又下意识地把身上的外套给乔乔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穿什么样的睡裙,乔乔胸前白色的牡丹被月光化成了色块和阴影。
两个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酒。
蒲刃,乔乔在黑暗中叫了一声。
蒲刃嗯了一声作答,把脸侧向乔乔,等待着她说下去。
乔乔开诚布公道,我很想知道,在你心目中,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蒲刃淡淡回道,什么关系?那还用说吗?
乔乔不解其意,心想不用说是什么关系?比同学亲热,比情人冷落。她不记得蒲刃对她有过任何明确的暗示。
蒲刃当然知道乔乔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刚才一直在想冯渊雷的案子,于是他也直截了当道,我需要一些时间,把某些事情处理好。
你有女朋友对吗?乔乔问道。
没有。
乔乔明知故问道,那还有什么事?
蒲刃肯定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见乔乔默不作声,他继续说道,冯渊雷的事情必须有一个了结,我们才能重新开始,否则算是怎么回事?我不喜欢那种不三不四的感觉。
乔乔看着大海,气若游丝,道,人死了,还不算了结吗?如果我都不再追究了,你还要了结给谁看?
蒲刃再一次侧过脸来看着乔乔,郑重其事道,冯渊雷临走前给我留了一个邮件,他拜托我处理好这件事。
乔乔的确有些意外,她实在不理解男人之间是怎么交往的。
不禁一脸茫然。
他则把酒杯里所剩无几的红酒一饮而尽,接着又续了三分之一杯,仍旧握在手中备着,像是准备随时喝上一口。
我最近经常梦见他。蒲刃说道。
谁?
渊雷。
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乔乔不再说话,本来她想说冯渊雷这个人城府很深,你当心他阴魂不散。不过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现在冯渊雷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已经刀枪不入,甚至连仇恨都渐行渐远。
女人一旦无情,任何男人都伤害不到她们。
不知不觉间,浩瀚的海面上隐隐地有些泛白,蒲刃起身道,不早了,还是睡会儿吧。他伸手拉起乔乔,不经意间两个人站得很近,乔乔可以感觉到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她微微仰视着他,沉浸在他不可抗拒的气场中,深深陶醉。良久,她对他柔声说道,答应我,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
他点点头,眼神中浮现出少有的温存,虽然没有大力地拥她入怀,只是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但在她的心底,却有如桃林中狂风忽起,旋即万花齐落一般惊天动地的欣喜。
多少年后,乔乔依然承认,这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次完美的假期。
十六
真的不想醒来。真的。
梅金深陷在席梦思的大床上,并没有睁开眼睛,但已隐隐感觉到厚重的窗帘缝隙间的一道淡灰色的晨曦。
今天的事情很多,她是不能贪睡的。
她的手机24小时开着,这已成为习惯,也是贺润年要求的,因为大公司随时都可能有危机处理。昨晚睡前她决定关掉手机,不是说这个世界上缺了谁都行吗?但是不到一分钟,她还是重新打开手机,否则耳根清净了,心里反倒不踏实,很可能难以入睡。
贺武平在她身边睡得酣甜,他侧着身子,头部轻轻抵住她的肩膀,像丙丙一样放心安睡,这让她坚强的内心突然柔情似水。
他的皮肤被晒得黢黑,看上去比她还累。昨晚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床的。自从贺润年决定公司可以买两架私人飞机,贺武平立刻到飞行俱乐部报到,每天按时上课,比上班积极百倍,一心想拿到飞行执照。
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还是那么贪玩,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是由兴趣出发,没有兴趣的事他碰都不碰。梅金也试图叫他看一看公司的报表,学习一下管理公司,他马上皱眉头,一脸的心不在焉。
他办公室的潜水照已经换成他一身飞行服头戴飞行帽的雄姿,下面写着一行字:我要飞得更高。
到头来还是她没脾气,山崩地裂就在眼前,他照样睡得岁月静好。你不服不行,服死他了。
大约是在一周之前,梅金又一次接到邦德高科男低音的电话,约她到七号会所吃晚餐,她当然知道来者不善,但又不得不去。她并没有奢望邦德从此跟她两不相欠,但是没想到这个来电比她预期的早太多,一根细幼的无形绳索已经套在了她的脖子上,是可以随时抽紧的。
七号会所是邦德公司的私家会所,没有任何招牌,是一个别致的花园簇拥着一片深灰色的平房,叠加式的设计,像直贡呢的皱折,层出不穷,自然而又不明底细。装潢是细致中又抽象了一把,令人不觉暗自感叹设计者的审美品位。
是一种可以玩味良久的高深之美。
就像是公告天下了一样,不明原由地,坊间无论又盖了多少奢华领地,有叫八号花园的,也有叫九号行馆的,没有人敢冲到七前面去,除非你找死。
七号会所隐秘性极好,不设大堂,全部是风格迥异的房间,每一间都宽敞宜人,不会有拘束之感。房间里分两个区域,一边品茶,同时可以透过大型的玻璃窗看到后院广阔的绿树和草坪,天黑以后便是梦幻般的灯饰。另一边就餐,餐桌上方的吊灯光线适中稳定,有时隐时现的背景音乐环绕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