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滨跺脚,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焦急地看着她哭,等到常怡开始抽噎,他才叹口气,说道:“别哭了。你只要相信我,不要听别人的,就没事了。”
常怡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道:“我——我妈昨天说了,我们还小,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哪里料得定!我——我爸爸当初为了娶我妈,费尽心思,不过几年,就变心了。小——小水,我想我们还是等长大了再说?”
她话说完,感到一直握着她肩膀的手松开,她抬起头,看见小水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那目光是如此遥远,她心头蓦地变得无比慌乱,她伸出手,试图拉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一下子甩开,听见他冷冷地道:“小怡,你……”他顿住,脸上闪过一抹痛苦的表情,似乎有人从心口给了他一刀一般:“你不相信我们会有将来,没关系,反正我们俩之间,从来都是我主动,你性子太柔和,不得不答应我罢了。不过小怡,要是你去堕胎,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说完就立即转身离开。常怡伸手,拉住他的雨衣袖子,衣袖上的雨水十分滑,她没抓住,感到他渐走渐远,心中慌乱,颤声地对着他的影子道:“小水,你真逼我么?”
韩滨瘦长的背影停住,静静地背立,后来他说:“我不逼你。我只是怪你不相信我。我害你怀孕,我心里也很难过。你要是打掉这个孩子,伤害你自己,也是伤害了我,我想……我想……”他似乎哽住了,夜色雨雾中的背影,倔强又孤单,后来终于加快脚步走了。
常怡的眼泪流下来,她克制不住地哭,天上的雨声似乎也加重她心痛的情绪,泪水伴着雨水,在静静的夜里,都不止息。
大门轻响,常欢走出来。其实她早就站在门口,雨夜中,听不清韩滨跟妹妹的谈话,此时看见妹妹痛哭,快步到她身边道:“怎么了?”
常怡脸上的泪水不停流下来,她擦不胜擦,后来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着二姐道:“姐,我——我不能打掉这个孩子,不然——不然小水就不要我了。”
常欢叹口气,扶起妹妹,把她手里的伞拿过来,扶着她进了屋门。
屋内静悄悄地,拜佛回来的奶奶和母亲都在书房里,跟昨天回来的父亲常晟尧商量事情。姐妹俩悄无声息地上楼,常欢帮妹妹整理湿了的头发和衣衫,一直陪着她,一直等到半夜妹妹心情好了一些,常欢才站起身,到自己房里,梳洗睡觉。
睡梦中,常欢被一声尖叫惊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又一声尖叫,划破夜的静寂,什么东西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哐地一声响。
常欢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妈”——叫了妈,没有声息,她脊梁上渗出恐惧,从床上腾地跳下床,打开房门,走廊里没有一点光,她快速地沿着栏杆向前摸索,到了楼梯角,侧着耳朵,屏住呼吸,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听见楼下客厅的大座钟咔咔的声音。
什么异声都没有,也许只是个恶梦?
她转过身子打算回房,公路上一辆车的车灯一闪而过,眼角瞟到底楼的楼梯旁站着一个灰色的影子,恍如飘忽的幽灵——她吓得一哆嗦,好半天回过神来,对着那灰色的影子方向喊:
“奶奶?”
无声无息,没有人应答,她摸索到开关,打开灯,灯光沿着高高的楼梯倾泻下去,看见奶奶站在楼梯下,在她的脚前,蜷曲着一个人。
常欢心中咚咚地跳起来,几步跃到底楼,见躺在地上的人正是母亲。常欢脑袋轰地一声,伸手去推母亲,母亲身上温热,她暗中松口气,双手抱母亲肩膀,母亲人被她抱起,头却歪在一边,头所着的地板上,都是血迹。
她听见有人嘶声地喊,像一只受伤的动物一般,好久之后,才知道那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她抱着母亲,手不停地抚着母亲的头,喉咙里痛苦的声音,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她不知道是谁把她推开,不知道是谁把母亲从自己怀里抢走,她跌坐在楼梯角,楞楞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好半天才辨认出是父亲和奶奶,还有外面守夜的本家五叔。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从后面扑上去,用力撕扯父亲常晟尧的脖子。她那样用力,尖尖的指甲深深地划进父亲脖子上的肌肉,一边疯了一般地伤害父亲,一边大哭道:“你杀了我妈!你杀了我妈!”
她处在半疯狂的状态,常晟尧脖子被她抓得鲜血淋漓,本家的五叔把常欢搂住,常晟尧才得以抽身。他回过身来,一手摸着脖子,看见手上的血迹,大怒,回手打了常欢一个耳光。
常欢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只是盯着父亲,失去理智般地吼道:“我知道你杀了她!我知道你杀了她!你这个刽子手,我不会放过你和韩嫣!我绝对不会让你们踩着我妈的尸体结婚!我要杀了她,再杀了你……”
她一边声嘶力竭地喊,一边用力挣扎。常晟尧摸着脖子,满腔怒火,正在想怎么处理眼前的一团乱麻,身后的母亲常老太太喝道:“这么乱嚷成什么样子!被人听见了,还真以为你杀了淑惠!老五,把她拉到楼上,再乱嚷,就打昏她。”
常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女,个个都是官运亨通的实权人物,她说的话,五叔不敢不听,双手用力,向楼上拖常欢。常怡正从楼上冲下来,看见楼下的情况,惶恐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小怡,上楼去!今晚不准出来!”常老太太对常怡发令道。
常家人除了常欢,没有人不怕这个老奶奶。小怡习惯地听话上楼,走了两个台阶,回头看了一眼,扫到楼下躺着的母亲,她猛地停住,颤声道:“我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