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常欣打电话,问问父亲这些年的积蓄还剩下多少。就算韩嫣跟人跑了,带走了一些,总该还有一些剩下的。现在是她出钱的时候了!”常欢说做就做,转身下楼,向蔡嫂问了电话号码,一拨就通,接电话的是大姐常欣。
常欢开门见山,把情况一说,电话那头常欣诧异道:“你和小怡一起回家了?”
“是,你有意见么?”常欢对常欣多年前的背叛始终不能谅解,口气十分不佳。
“我没——没意见——我真没想到你们会一起回去——真是太好了,我现在终于能放心爸爸了……”常欣显然太过高兴,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你既然这样说,怎么不把他接到你家里去照顾?不然找个特护病房,也好过现在扔他一个人在家里等死吧?”常欢一边说,一边有些齿冷。
“我……”常欣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方为难地吞吞吐吐道:“孙柯的生意最近其实不大顺,我家里真是多有不便;特护病房爸爸的级别又不够,自费则花费太多,就算是我,也负担不起……”
常欢不想再听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自私的人,最先想到的,永远只有自己,常欣就是一个活例!
“你不必跟我叫穷,我刚刚一进门就掏出去一千五百块,手里剩的钱不够明天买菜,你躲在城里,每个月拿着高薪,不知道家里没有钱用度么?怎么不把这些事情处理好?常家到底还有多少钱?”
常欣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后来道:“韩嫣带走了绝大部分的积蓄,父亲真的没钱了。孙柯生意不顺,我手头现金比较紧——拖欠蔡嫂的工资真不是我本意,我一直以为叔叔或者姑姑会给的——”
常欣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些话,常欢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常欣日子怎样自己才不在乎,她穷也好,富也好,都是当初她自己选择的,况且如果不是她背叛自己和小怡,小怡又怎么会受这么多年的折磨?孙柯生意不顺么?破产才好呢?
说了这么多的废话,就是家里现在的困境,常欣解决不了,那也不必再跟她废话了,常欢直接挂断。
“常欣怎么说?”常怡在旁边问。
“她没钱给常家!”常欢答,目光扫了一眼关着的厨房门,轻声叹道:“想不到常家风光一世,到了临了,竟然连佣人薪水都要出门去借。”
“你打算到哪里借?”常怡看着二姐愤然的脸,想到自己拖累二姐十年,不然二姐哪至于出门借钱,如今家里有难,自己又不能分担,不由得内疚地低下头。
“给叔叔和姑姑打电话,他们总有一个能借给父亲一些。”常欢边说边拿起电话,张口借钱,于她是平生第一次,不过眼前顾不得了,常家人没有欠工人债的习惯。
借钱很顺利,常晟禹一口答应,只等明天去取。她长出了一口气,跟常家人没什么好说的,淡淡地应付几句,就挂了电话。等蔡嫂准备好晚饭出来,常欢对她解释了家里情况。蔡嫂听说剩下的钱能付清,已经很是满意,还体贴地问,如果不想再雇佣她,她也明白,可以拿到钱之后马上离开。
常欢说不用。常晟尧虽然退下来了,人瘫痪在床上,但每个月的医保和退休金应该还是有的,只不过家里没人的时候,这些钱有也等于没有。
那之后的几天,常欢跑了趟常晟禹家,借到钱,再把家里里外外的事情处理了,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候,跟小妹常怡坐在常晟尧的窗前,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暴君今朝的落魄孤单,都很感叹。
常怡轻声叹道:“二姐,你说他要是现在醒过来,看见自己如今众叛亲离,只有当年赶走的我们两个守在他身边,会不会悔悟些?”
常欢哂道:“就算他悔悟了,我也不在乎——做了孽,就要面对作孽的下场!我不是上帝,不怜悯,也不相信别人的忏悔。等他醒了,我第一件事就是问妈妈怎么死的,还有那个该死的韩嫣哪儿去了!”
常怡听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对眼前的残烛老人恨意不若姐姐强,只想着问清楚当年的事,可守在他身边两天了,不管怎么问他,常晟尧都没有反应。
这屋子里闷得常怡喘不过气来,她站起身对姐姐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常欢答应了,等小怡出去,她坐在空出来的椅子上,眼睛看着对面没有意识的老人,默默地出神。
可恶可恶外面的门开了,她转过头,一会儿听见走廊有脚步声。脚步停在门口,门轻轻响了两下,她站起身,走过去打开门。门外走廊站着高大的一个人影,乌黑的眸子在走廊里恍如夜晚亮晶晶的星星,秀朗的面孔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正是十来年没见的韩岳。
她有些愣了,看着他,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好一会儿自己方回过神来,轻声道:“好多年不见了,小山。”
韩岳看着她,诊所是个流言集中地,他早就听人说起常家姐妹回来的事。这几天他心中五味杂陈,常欢的样子不停地在脑海里出现,那些自以为已经忘记的往事,全都浮现在脑海里,隔了十年长长的记忆,竟然都不曾模糊。
有些人,有些事,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点头,看着她问:“是啊,很多年了,你这些年好么?”
“还好。”她答,又问:“你呢?”
“也还好。”
很久的沉默,两个人好一时没有说话,后来还是韩岳说:“我来看看姐夫的身体怎样了。”
“姐夫”这个词从他口里说出来,多多少少冲淡了她心中惘然的感觉,她点头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