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怡满脸通红地点头,神态里有一丝喜悦,也有一丝犹豫,很轻很轻地说:“姐,你说能行么?”
常欢看着妹妹柔和娇美的脸,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道:“去吧,行不行,你自己看,反正姐姐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常怡嗯了一声,帮姐姐摆好几包盐,起身走出货架,看见夏云忠仍然坐在长椅上,很耐心地等着自己。
她心里暖和和地,很多年了,除了永远守在自己身边的二姐,再也不曾有过一个人对她这样耐心等待过。她走过去,到了他身边笑着说:“走吧。”
夏云忠抬头看着常怡,娇小温柔,双手略微紧张地互握着,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一样,二十五岁的她,甚至连神情当中,都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天真与单纯,好像十年的时光,并不曾在她身上刻下岁月的痕迹。
他嗯了一声,高高的个子,站起来之后,常怡只到他肩窝,好像怕自己的壮实高大会烫到她一般,他很局促地等常怡走出店门,才跟在后面,一路听着她轻柔的声音软软地跟自己说着话,每一句,每一个音节,都那么好听。
两个人进了小镇最有名的奉天酒楼,夏云忠让小怡随便点,听见她选了半天,只点了一个地三鲜,自己觉得不过意,指着菜单非常豪爽地刷刷刷点了十几个菜,够十来个人吃了,常怡不好意思让人破费,忙低声道:“不用了,浪费不好。”
夏云忠在菜单来回点着的手指停了,他看了看一旁眉花眼笑的服务员小姐,又看了一眼常怡,试探着问:“这家菜品不错,你都尝尝吧?”
常怡摇头笑了,说了一句让夏云忠呼吸都漏了一拍的话:“不急在这一时,以后有都是机会。”
夏云忠的手指立即收了回来,脸上的喜色连旁边的服务员都看出来了,服务员小姑娘抿着嘴,看着常怡和夏云忠乐了。常怡脸更红了,见傻呵呵笑着的夏云忠仍坚持让自己点几个菜,就随便指着菜单点了一样鱼,一样肉,加一个汤,这服务员才总算走了。
夏云忠给常怡斟了一杯茶,看着她笑了一下,随口问了一句:“对了,这些年你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常怡听了,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浸透了她的碎花裙子,她感到大腿有点疼,连忙站起身,伸手一边掸着,一边感到夏云忠手忙脚乱地抽出桌子上的餐巾纸,匆忙中甚至碰翻了牙签筒,他把纸巾递到了自己面前,嘴上关切地问:“烫着了吗?”
常怡忙摇头,用纸巾随便擦了擦,才又坐下,隔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这些年过得不太好,所以很少跟人联系——你呢?你家女儿多大了?”
“快五岁了。”说起女儿,夏云忠宽厚的脸上现出笑容,拿出钱包,指着上面夹的一张小女孩照片对常怡道:“看看,这就是她。”
常怡看了一眼,小姑娘跟父亲很像,浓眉大眼的,她微微一笑,看着那小女孩的照片移不开眼睛,好久才说:“小孩子就是可爱。”
夏云忠听了这句话,意味深长地盯着常怡低着脸颊的美好轮廓,开心得嘴都合不上了。
菜上来了,夏云忠跟常怡说着二人认识的老同学的新鲜事,这样的谈话内容对常怡来说,轻松又愉快,慢慢地神情间的失措与不安消失,结账之后,二人相伴出了酒楼,夏云忠对常怡道:“我接下来几天都很忙,不知道这周末你有空么?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电影?”
常怡有足足十年没看过电影了,听了十分高兴,点头答应道:“好啊,你喜欢卡通片么?”
夏云忠呃了一声,看了一眼常怡干净得恍如透明的眼睛,不知不觉地点头道:“喜欢。”
常怡笑了,弯弯的眉眼盯着夏云忠道:“我在小卖店的报纸上看见了,这周末镇里的小影院重放《怪物史瑞克》,我们一起去?”
夏云忠着迷地盯着常欢的笑脸,完全不能自己地点着头,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吓着她了,“其实只要跟你在一起,看什么都行。”
常怡有点儿害羞,又有点儿惶恐,就伸手抻了抻自己的裙子,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才轻声道:“其实你对我一点儿不了解,等你哪天知道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管你是什么样,都该是最好的。”夏云忠声音十分诚恳地说。
难道十六岁就生了一个小孩,得了近十年抑郁症,十七岁就已经厌世的女人,在你眼里也会是最好的么?
常怡在心里暗暗地长叹一声,闭口无言,刚刚心里的喜悦一点一滴地消失,回来这半个月心中那些慢慢堆积起来的乐观与希望,欢喜与自信,在想到自己过去十年的往事时,如同沙滩上的堡垒一样坍塌垮掉——她这样的女人,有谁敢娶呢?
觉得她漂亮又心好的夏云忠,喜欢的不过是十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常怡罢了。
她冷一样地抱着臂膀,夜色中茫然地望着眼前热闹的花溪镇中心,旁边的夏云忠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话,挠着头有点儿不知所措地走在她旁边,时不时地看着她忧伤得泫然欲滴的眼睛,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她。
常怡看了他的脸色,心里不过意,对他歉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起这些年的很多不开心的事,心里一时难过,有点儿失礼了。”
夏云忠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笑容,一阵子不做声,黑堂堂的脸闪过一抹像是不能自控的激动,常怡心口一窒,听见夏云忠浑厚的声音已经对自己道:“常怡,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似乎有点儿太早了,我跟你一共见了几次面,但我们俩从小同学,你也知道我是个急脾气的人,有话藏不住。现在我心里的想法,不说你应该也能猜到吧?我二十五,带着五岁的娃娃,这种事上拖不起,我也不想拖——常怡,你觉得我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