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月瞪了她一眼道:“别这么有想象力好不好?他现在给我这么大一个难题,我愁都愁死了。我要去一趟‘素画廊’。”也许能碰到小冶,工作场合谈起来相对会自然一些吧?如果在排屋,公私不分的,她可说不出口。
姬君陶依约到“素画廊”和妹妹一起吃午饭。姬君冶兴致勃勃地跟电视学了两招,非要哥哥来尝尝她的手艺,姬君陶只好一边在大厅里转悠一边饿着肚子等她来。不知不觉中转到了上次和怀月一起看那幅《树》的油画厅,那幅画还在,那个人,也在?姬君陶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怎么又站在这幅画前?
怀月只是来确定这幅画是不是姬君陶的作品,她看着下面的标签——题目:《树》,作者:姬君陶,类别:油画。价格:非卖品。她看看那颗孤独的树,叹了口气,默默离开。刚才问了工作人员,他们告诉她,姬小姐今天还没来上班。
姬君陶颇为失望地看着怀月离开。那样匆忙,心无旁骛,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却连头也没回。她为什么又回来看这画?喜欢吗?还是嫌太贵?上次他已经吩咐把这画的价格牌撤下换为非卖品,如果她真的喜欢,他可以找个机会送给她啊。
他就这样站在自己的画前冥思苦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为一个女人这样费着心思。
怀月虽然被采访的事情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不过有件事却还让她高兴。鲁风自从上次三个人一起吃饭后,主动提出由于豆豆暑假里要跟爷爷奶奶去避暑,怀月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儿子,所以这几个星期天都让豆豆来跟着妈妈过。
每周五下午鲁风把孩子接来后都在杂志社楼下等怀月下班,然后三个人一起吃晚饭,再送母子俩去排屋。有时候鲁风还会进去陪儿子玩一会儿再离开。到了周日晚上,再来接豆豆回城里,顺便带上怀月。如果恰好晚饭时间,为了豆豆不至于饿着,三个人又会一起吃晚饭。
怀月觉得日子好像有点儿过回去的感觉,又不知怎么跟鲁风说,因为以前也一直都是这样接送孩子的,问题出在那顿饭上。可是既然答应过豆豆,也不能马上反悔,她觉得鲁风似乎在打算着什么。再一想,他也37岁了,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可能对豆豆特别依恋吧,想想豆豆说的那句“爸爸也在,妈妈也在,多好呀。”便不忍心说什么了。
天气渐渐热起来。早上起得早,怀月给菜园浇完水,和豆豆在小路上抛球玩。怀月的球总是稳稳地落到豆豆的怀里,而豆豆手腕没什么力气,掌握不了方向,球抛得东一个西一个,怀月只能不停地跑来跑去拣球,一会儿工夫,已累得满头大汗。
姬君陶站在花园里远远看了一会儿,推门出来。
豆豆一见到他,扔了球跑过来:“姬叔叔,今天我们画大灰狼好不好?昨天妈妈讲小红帽的故事了。”
姬君陶笑道:“叔叔教你画的葫芦你会画了吗?”
“会了,我拿来给叔叔看。”豆豆跑回自己家去拿画。
怀月拣了球跑过来,因为气喘得有点儿急,胸口微微起伏,白皙的脸上透着红晕,显得生气勃勃。
姬君陶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问:“一大早就带豆豆来锻炼,早饭吃了吗?
“还没,正要回去做,姬先生吃了吗?”
怀月一直以来都叫姬君冶为“小冶”,而叫姬君陶为“姬先生”,姬君陶之前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今天早晨,看着她这么明媚地从阳光中跑向他,有一种抓不住阳光的感觉从心底慢慢浮起,竟然慌乱紧张,似乎一不小心就会失去。但是又不能责怪她叫得如此生疏,又不能贸然开口请她改个称呼,毕竟两人接触不多,算不上熟络。他心里有微微的遗憾,只能看着她不说话。
怀月哪里知道对面人心里的九转回肠,奇怪他一个简单随意的问候都反应不过来,仔细看看他的脸,又不像是有什么不正常,便道:“那我进去做早饭了,姬先生你忙吧。”
“怀月。”姬君陶一着急,叫住她。
他是第一次这样称呼怀月。这两个字,听小冶咋咋呼呼地喊过很多次,偶尔阿戚也会随意地提及,自己却总是不好意思叫得如此亲昵。她当然早已不是鲁太太,“商小姐”的称呼又显得身份窘迫,所以平时他都不知道该称她什么,只是见面点头,然后借着豆豆招呼。今天这样一叫,只觉得这名字分外好听。
怀月疑惑地转过头来。今天早上的姬君陶确实有点奇怪,“嗯?”她微微挑了挑眉,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姬君陶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只好道:“等豆豆吃完饭我教他画画吧。”
“不用了,姬先生这么忙,哪能把时间浪费在小孩子身上,我自己陪他乱七八糟画一点就行了。”怀月拒绝道。不知者无罪,可现在知道了你是这么大一个腕儿,谁还敢让你教孩子画画啊!
姬君陶不知道怀月为什么拒绝,有点无措道:“是不是我教得太难了,豆豆不喜欢?”
“豆豆喜欢的,姬叔叔你看,我画的葫芦是不是跟妈妈种的一样?”豆豆拿了一叠画纸跑过来递到他面前。
姬君陶赶紧接了过来,铅画纸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歪歪扭扭,五彩缤纷。他看着看着不觉笑起来,“豆豆画得很好。”
怀月也凑过去看儿子的画,豆豆画的虽然一个个都像歪瓜裂枣,但很认真地涂了颜色,顶上一根茎,底下一点黄黄的大概表示蒂上谢掉的一点花,蛮像那么回事,便笑道:“豆豆观察得挺仔细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