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咱就在这先歇个脚吧,天色已晚了!”外面的车夫停了车,打断了我的思绪道。
我探出头张望了一下,居然在胡思乱想间到了傍晚了,这路走的是官道,一路都有官家客栈和驿站,还有些私人的旅店,我事先吩咐过车夫住便宜点的旅舍,这人是个老实头,停在一家不太大的旅舍前,问我的意思。
我对吃住一向随意,尤其在兜里没钱时,点点头表示同意,让车夫自己去找人照顾车马,背了包袱进了店,老板挺热心的招呼我给登记了房间,付了定金,又让小二给弄简单的饭菜,因为有车夫在,我就让他把饭菜准备在大堂,选了个小桌,车夫弄好了马车正进来,我招呼了他,坐上桌,吃起来。
车夫以为我是个普通人家的村妇,倒没有什么拘束,我告诉他我到典州投亲戚,顺便帮人送个信,他还很热情给我介绍了典州的大致路线,比起以前接触的那些达官贵人,这些为生活正经工作的小人物,让人亲切的多。
我边吃饭边笑着感谢着他,一顿饭倒还挺和气。刚在我吃了一半的时候,一边却传来有人的议论声:“听说了没?殷觞质子被准许回国了,听说是因为快死了!”
“我听说是因为被人暗算了,反正活不长了,陛下就放他回去了。”
“嘿,我听说这个质子可长得挺俊呢,就是荒唐的很,成天地吃喝玩乐,怪不得殷觞要亡国呢,就这么个纨绔子弟也能当太子啊,我汗爻能不打败它么!”
“也不是哦,听说那个殷觞国还有好几个皇子,那个位子争得人多了去了,如果不是那个太子为殷觞做质子有功劳,怕早被人揪下来了,这次回去,保不定活不活的下去呢!”
“嗨,本来都快死了,还计较啥?说不定,皇上就是看他活不了多久才让他回去,怎么也是死在故土的好啊!”
“还别说,咱皇上那么恨殷觞的人,居然也会放这个太子走啊,我还以为早被折磨死了呢!”
“切,谁不知道那个太子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啊,为了活下去,据说还认了啥公公做干爹呢,要我,早一头撞死了,还太子呢,我看贱民都不如!”
“嗨,我说咱们皇上是不是看他腻了?放他回去半路给……”这说话的没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即哈哈一笑。
“作孽作孽,可不敢这么说,让人听见说你造谣破坏两国关系小心你自己的脑袋!”一边有人呵斥了一句。
“哼,咱老百姓管他们死活干什么,再落拓好歹饿不死,咱可是连饭都吃不饱哪!今夏的干旱,北边听说颗粒无收,今冬还不知道过不过的去呢!”
“就是,那些个当官的哪里管过咱的死活,我看咱还不如那太子呢,他要是死了还了事了,咱今年不定过的了冬,上头就会三天两头讨税,还让不让人活了,就为了那个什么贵妃的。”
“可不敢说了,小心被人告了去,你还要不要脑袋了!”
那个谈论的人嘿嘿冷笑了笑,浑不在意的吃了口面前的酒。我却放下了筷子,突然对对面的车夫道:“大叔,快,我们回去!”
车夫一愣,“夫人说什么?”
“大叔,麻烦你辛苦一下,我们走回头路,回上午出发的地方去,我给你双倍的车钱!”我大概是犯魔怔了,突然心里极度不安起来,我怎么可以任由一个受伤的人独自留下呢?不行,得回去一趟,那些人的话突然让我有些担忧。
“夫人,这怎么可以,都走了一天了,即便人吃得消,马也吃不消啊,您怎么又要回去呢?”
“大叔,我拉了要紧东西在那里,一定要回去取,大叔你行行好,这东西实在要紧,没了我小命也交代了!”我意图说的严重些,想打动对方。
“唉,这位夫人,不是小老不帮你,这马实在走不了了,不然半路可就废了,你实在急,今天就早些歇了,明儿一大早,咱就赶回去,小老知道一条近道,上午就能赶回去。”车夫劝着我。
看来只能如此,我不懂马,也不能让人家吃饭的家伙累死,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便起身,将用一晚上整理好的随身的救命包裹牢牢系在腰际,出了门。
车夫倒很实在,也一早准备好了车驾,比来时吆喝的紧,车速也快了不少,抄了小道,一路吆喝着在一片密林里快跑。看来真能晌午跑回驿站也说不定。
昨天在客店里的谈论让我想起殷楚雷曾对我说过的话,想要他命的人很多,现在看来可不止汗爻而已,他说以后的路可能很难走,是指多方面的吧。就在我紧抓住车壁暗想之时,吁!正跑得欢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的身躯砰地撞在车壁上,我揉揉身侧,探头出去:“大叔,怎么停下来了?”
没听到车夫的回答,回答我的却是一声破晓利空的呼啸声,然后夺的一声,一枝箭正好钉在我脸边的车窗木头上。
发生了什么事?我瞪了眼那枝箭,眼光一转,便看到马车夫瑟瑟发抖指着前方,再往前看,林野之中,一辆驴车晃晃悠悠急跑着,后面有一群劲装打扮的人纵马飞弛正追赶而来,被追的车外挂着个人,真勉力挥动手中的刀,劈飞后面射来的箭只。
这险象环生的一幕转瞬就到面前,我很快看清了居然是殷楚雷和他乘的那辆驴车,就在他要和我擦身而过的刹那,我惊呼了声:“殿下!”
殷楚雷应声望来,就在这一瞬间,天际云蒸霞焕,劲草悲鸣,如虎啸龙吟。我仿佛看到他狼狈不堪的脸上急剧变幻的表情,或喜或悲,或惊或恼,喜怒哀乐,人生百态,皆显现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