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东“哈”地笑了出来。“你知道吗?”他说:“以前蔡书常常说你人很好。说他出去玩,玩到多晚多疯你都不管他。但你根本不是人好。章钊,”他冷冷地说:“你只是没把他放在心上而已。你也从来没把我——”
他住了嘴,别过脸去。隔了一会,又突然伸出拳头,往旁边墙上狠狠地锤了一记。
“操!”
他掉过头,冲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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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就是结束了。
章钊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他想起林怀东临走前涨红了的脸,那个砸在墙上的拳头,还有那句“你只是没把他放在心上”,胸口顿时就闷得厉害。他蜷起身体,紧闭上眼,好像这样就不会特别难过。
但他不应该这样难过的。他和蔡书分手时,和以前那些男友分手时,都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过。
林怀东又有什么特别?
他猛地坐起身,在黑夜里大口大口地喘气。月光从窗外柔柔地照耀进来,往他身上铺一层浅白的纱。
林怀东喜欢就着月光看他。“不会太亮,也不会太暗。这样看起来正正好。”
章钊就问他:“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不适合在光亮里看啊?”
林怀东笑起来,又歪过了脑袋,装着样子想个几秒钟,说:“其实你长得还好啦……”
章钊哼一声,愤恨地抓了林怀东吻他。林怀东笑得更开心了,抱住了章钊身体,一个打滚,把章钊扶着坐上自己的腰。“好啦好啦,”年轻人说:“你最帅。行了吧?”
章钊怔怔地望向眼前沉沉的夜色,半晌忽然觉得脸颊一凉,才发现自己还是流了泪。
他一连一个星期脸上都不太好看。和小朋友讲话时,笑容都僵僵的。秦燕燕看出来不对,低声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章钊想她早晚要知道,就说:“我和林怀东分手了。”
“啊……”秦燕燕微张开嘴,许久往章钊跟前走了一步,伸手像是想抱抱他;又很快觉得这样不好,缩回了手去,脸上露出点困窘的表情。
章钊被她逗笑了,说:“不要紧的。”
是不要紧。再怎么样,过个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两个月……总能好起来。
快放假前,章钊得了个周末的空。他答应了程剑宜一直以来的提议,去和那个英国的海归相亲。等真的见到了面,章钊才知道程剑宜之前并没有在乱夸:这位海归单看外表,确实是挺优秀的。
“你好。”海归和他微笑问好:“我是钱谦。”
章钊也报了名字,在钱谦对面坐下来,扬手叫服务生。等点了菜,他和钱谦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
钱谦会意地点头:“我也是头一次相亲。”问章钊:“你和周教授认识?”
“我和程剑宜认识……”章钊说起他和程剑宜小时候的事。又说到程剑宜后来认识周启生。钱谦始终笑眯眯地听着,不时点几下头,插上两句;和蔼可亲得好像在做两边会谈。
章钊也渐渐有些放松。又听钱谦说和周启生认识的经过:他们以前的研究生导师是好朋友。说到有趣的地方,钱谦笑着将手放到了桌上,手指有意无意地碰了碰章钊的指尖。
章钊一怔,低头看向两人放在桌上的手,指头轻轻一动,却没有抽开。
侍应生端着菜走了过来。“两位的汤。”
章钊抬起头,猛地绷紧了肩膀。林怀东穿着一身侍应生的衣服,微微笑着看他。
章钊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错觉。他眨了眨眼睛,盯了林怀东的脸整整半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疯。
钱谦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章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这他妈——这他妈不对。他不能留在这里——他不能留在这里,在时隔两个多礼拜以后,看林怀东冲他露出那种职业化的微笑。“我去下洗手间。”他对着钱谦敷衍地扔下一句,不敢再看林怀东,转身大踏步走开了。
洗手间里没有人。章钊慌张地走到洗手台前,捧了冷水用力地搓了两把脸孔,再抬起头,就看到镜子里自己茫然的眼睛。他咽了口唾沫,手指在洗手台上焦虑地敲动,脑子里不成调地想:林怀东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怀东——林怀东他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门被人吱呀一声推了开。章钊心下一动,扭过脸去,果然看到林怀东施施然地进来。他低着头摆弄着他脖子底下那个可笑的红色格子蝴蝶结,一身白衬衣在灯光下洁净得几乎要发光。章钊抿住了嘴唇。
林怀东抬起脸看他。“别担心。”年轻人淡淡地笑笑:“我只是碰巧在这里打工。”
章钊扶着洗手台的手微微地动了动。他站在那里,看林怀东卷起袖子,凑到台前洗手。水哗啦啦地流下去,把章钊的心跳声盖住了。“我……”他低声说:“我不知道你在打工。”
“就最近这段时间。”林怀东关了水龙头,擦干了手,又一点点地把袖子放下来。“你呢?”他抬起眉毛,眼神意有所指:“那个男的……你们在谈吗?”
章钊被看得心里又有些发闷。他侧过脸去,意图躲开林怀东的视线。“他是我朋友介绍的。相亲对象。”
林怀东点了点头。“我都忘了。你年纪不小了……是应该定下来了。”
他说得那样随意、那样简单,好像恋爱结婚是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但也许这些事在他们年轻人看来就是这样:一点都不费力的。错过这一个,还有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