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脾气,多等两天等我签完合同回国帮你收拾那对奸夫淫妇,何至于下岗自创业?”每当酒过三巡,炸毛大叔这位好哥们儿就会如是说。紧接着就抱怨炸毛大叔干嘛不听他的劝,到他那儿跟他膘膀子干,哥儿俩一块儿发大财……baba。
炸毛大叔心领了哥们儿的一片好意,可他有自己的小自尊小骄傲,不等不靠,带着儿子这么悠然自得地活得挺快活。过惯小市民的小日子,非要他挤富人堆里分一杯羹,他还不适应呢。
再说说炸毛大叔的宝贝儿子。
小崽子五岁,不同于炸毛大叔的纤细,胖墩墩圆嘟嘟像个白馒头。继承爹妈优点,浓眉大眼齿白唇红,还是个谁见都忍不住掐一把的漂亮白馒头。
小崽子有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那就是……
“你又来了啊!脑袋拎手里重不重啊?放脖子上多省事。”
白馒头坐在自家小院里吃冰棍,黏黏的冰棍水流了一脸,对紧闭的院门说道。
“又走了啊?不吃冰棍吗?小布丁可好吃啦!哎呀,每次都走这么快,都不理小天天。是不是脑袋不放在脖子上就不能说话呢?把拔,脑袋掉了是不是就不能说话了啊?”屁颠儿屁颠儿跑进屋,伸出粘糊糊的胖爪子,抓住炸毛大叔的围裙,好学好问。
“脑袋掉了就死了,死了咋说话?”
“你也说隔壁的王爷爷死了,可他为什么天天都来找小天天说话,跟小天天玩?”
“哎呦,我的小祖宗,跟你说了,这种话不能乱说,让别人听见该把你抓走了。”炸毛大叔连忙捂住儿子满是冰棍水的小嘴儿,一点都不严厉地制止儿子散播封建迷信。
“小天天很听话在幼儿园都没有乱说。”
“小天天乖,等你长大了就看不见那些东西了,不怕哈。”
“小天天才不怕,他们虽然样子吓人,可是都特别好,会和小天天玩呢。不像其他小盆友,说小天天没麻麻,都不理小天天。”
“谁家小崽子活腻了敢欺负老子儿子?乖天天,告诉把拔,谁欺负你,把拔给你出气。”
“他们没有欺负小天天啦,小天天本来就没有麻麻啊。”
“乖天天,把拔对不起你,把拔没本事留不住麻麻。嘤嘤嘤嘤……”
炸毛大叔一直认为不能给儿子一个健全的家庭是对儿子一生的亏欠,每当论及单亲话题便会心疼难忍,抱住儿子狠流男儿泪。
白馒头被把拔抱得有些紧,皱皱小眉头,天真不知愁地透过窗子对坐在他家墙头的长舌头婶婶笑嘻嘻。
他不懂为什么每次提到据说跑去很远的麻麻就会抱着他哭,还说对不起他,他不觉得没有麻麻的他和其他小盆友有什么区别。虽然小盆友们都不和他玩,可是他还有好多好多的好盆友。比如拎着脑袋的蜀黍,隔壁死掉的王爷爷,墙头上的长舌头婶婶,幼儿园老槐树上荡秋千的小妞妞,幼儿园午睡室里灰来灰去的长着蜻蜓翅膀的小绿人。哦,对,他们说他们是小精灵。还有垃圾桶边上臭烘烘脏兮兮的尖帽子小矮人,还有还有……好多好多好有趣的好盆友。
只有他是他们的好盆友哟!因为,只有他才看得见他们,连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把拔和黑蜀黍都看不到他们哟!
是了,白馒头有一双通灵的阴阳眼。不单能看见鬼,还有各式各样肉眼凡胎看不到的生物、非生物。
这个秘密除了炸毛大叔家里人和他的好哥们儿黑金昊,外人一概不知。
炸毛大叔家里倒不为白馒头感到忧心。老人都有说,小孩子心地纯洁,所以目光老犀利了,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很多东西。随着年龄增长,心灵一点点被世俗玷污,这种能力就没了。他们坚信,等白馒头慢慢长大,就会渐渐失去这种能力,变得和正常孩子一样。
只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使得原本就因为单亲而被孤立的白馒头更加被孤立,全家齐心保守这个秘密,也再三叮嘱白馒头不许对外人透露。倘若在外头看到和一般人不太一样、别人又好像看不到的东西,一定假装看不见。
白馒头尽管不理解这是为什么,可听说一旦他把秘密告诉别人,就会被坏人抓走,再也看不见爷爷奶奶,把拔和黑蜀黍,他就怕怕了。他们是他最最亲的人,才舍不得离开呢!>
忘了介绍,炸毛大叔本名冯天光,白馒头叫冯小天。
这天,炸毛大叔接了白馒头。一如往日,在小书店里待了一会儿,等时常驻足小书店的崽子们都回了家,便打烊,领白馒头回家,顺便在路上买些成品半成品的饭菜。
炸毛大叔住的小院就在小书店隔两排房子后头,步行二十分钟左右。
路过垃圾堆放点,白馒头突然挣开炸毛大叔的手,屁颠儿屁颠儿颠儿到其中一个垃圾桶后头,大叫:“把拔,把拔,狗狗受伤了。”
炸毛大叔连忙跑过去,就怕受伤的狗狗报复人类报复社会伤害白馒头。到地儿,一把先把白馒头揽进怀里,定睛一看——
嗬!够大个儿的一条体色纯黑的大狼……狗?!
引狼(狗?)入室
纯黑大狼……狗(?)有一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幽幽放寒光。龇着锋利的獠牙,唬唬唬地低沉威胁,不许人类靠近。
炸毛大叔脾气火爆,牙尖嘴利,却有一副比豆腐都柔软的心肠。见大黑狼狗瘦骨嶙峋,虚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背上缺了拳头大的一块皮,翻出红肉,红肉上还蠕动着一条条白色肉虫,贪恋血腥腐臭的苍蝇开心地盘旋在上头开舞会。炸毛大叔心里又酸又疼,热泪盈眶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