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逸淡然道:“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挑,若是挥锄种地,自然是不行的。可田里的事多得很,选稻挑麦,耕作灌溉,粹精攻穗,缺了哪一样都不成。
从前我读过不少制工考物之书,单是这灌溉一道,便有许多的讲究。不同的水车,能灌溉亩数不同的稻田。那些水车的施力法子也大相径庭,可人力畜力,也可水力风力。
你说,若是我们能从水车上着手,做好灌溉一道,让手中有稻田麦田的人家,不因缺水而失了收成,不就能同京中贵眷做上生意了么?”
余照这才明白过来,欣喜地两手一拍:“是呀!奴婢竟没想到这一层上去!盐铁虽说赚钱,可终究是自做自的,不大能同各家熟络关系。但农事就不一样了,便是清水衙门的小官小吏,家中也有三亩薄田呢!姑娘这法子,当真细致!”
话一出口,她又忧愁起来:“可我们都不懂水车,这该如何是好?”
方如逸沉吟不语,许久才道:“无妨,我们不懂,自有人懂,难道那些工匠木匠都是白白吃饭的?眼下要紧的,是寻一个技艺高超,专心制工的匠人。”
“姑娘放心,明日我便出门悄悄打听去!”
方如逸点了点头,想起今日江与辰给的药膳单子,忙取出来交给余照。
“这位沈馆主竟是个行家。”余照盯着那单子,面色惊讶。
方如逸笑道:“他是个热心肠的,也颇为深明大义。若是方子没什么问题,你便照这上头的药材做一做,吃上几顿瞧瞧。”
余照点头答应,主仆俩看着单子,说了会食补进益的话。见天色沉了下去,余照点上了灯。不多时,余然的鸡汤也炖好了,三人围坐在一块笑语盈盈地吃着。
进京后的日子,火一重,水一重,如此的温馨暖意,于方如逸而言已是恩赐。
这两日看下来,她察觉余然别有一番聪慧机灵,日常采买时,把蔬菜盐酒的价记得牢牢,随口就能比出七八家的优劣。
想着自己不过一个人,无需姐妹俩都围在跟前服侍,她便同余照商量了,让余然在侧屋专心攻读算账经营之道,等将来农事的生意做起来,也好一同分担。
说起来,寻找工匠做水车,并非是她一时兴起。
那些能做水车的匠人,在制工一道上定是甚为熟悉,农事军事,论到底都要靠趁手的工具、得力的匠人。
前世,父兄同戎族死战几回,元昭大军的弓弩不济,比不过戎族人的手中握着的,时不时便要落在下风。
假使她借着制作农具的由头,挖出能做弓弩的好手来,既护住了父兄性命,守住了元昭边疆,还能破了元轼勾结外敌的恶毒计谋。
是个一举三得的事。
唯一发愁的是,这般厉害的工匠,要去何处找寻。
此事在方如逸心头转来转去,直到次日进了端行武馆,还不曾摸出个头绪来。
江与辰怕魏临这个只知耍大刀的武夫行事粗糙,一早便等在了武馆里,见方如逸眉头不展,只当她是思念父兄。
两人进了练武房,他忍不住问道:“方姑娘昨夜可安睡?”
方如逸心不在焉:“还好。”
见她没再说下去,江与辰只得按住了想多问几句的念头:“那今日就先看看姑娘从前学过的拳法。”
方如逸“嗯”了一声,软绵绵地出了几拳。
江与辰忍着笑指了指她的粉拳:“方姑娘,你这拳头,只怕连地上乱跑的猫儿都打不倒。”
方如逸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收了拳势,十指绞在一起:“让沈馆主见笑了。我许久未练,手上实在没力气。”
“无妨。”江与辰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竹枝,摆出严师模样。“先扎马步吧。”
方如逸后背僵硬,双唇轻颤:“马、马步?”
“如今你腰腹之力不足,得先练马步,把力气紧实起来,出拳才有劲。”
“好,好吧……”
方如逸只得丧着脸扎起了马步。
她来之前便知晓练武的苦,可眼下这份苦真落到了自己头上,心里却委实抗拒得很。